有人部落

／曾翎龍（馬來西亞有人出版社總編輯）

1. 人口及收入

馬來西亞為多元種族國家，根據2010年人口調查，全國總人口為2千830萬，其中公民佔91.86%或2千600萬，其餘為非公民。公民中，土著（主要為馬來人）佔1千752萬或67.4%，華人640萬或24.6%，印度人189萬或7.3%，其他種族18萬或0.7%。

2014年，馬來西亞國民人均收入約1萬1千美元；臺灣則約2萬2千美元。人均收入相差一倍，實際情況卻是，馬來西亞大學本科生初入社會，月薪約2500-3000令吉，（新臺幣約20000-25000），與臺灣社會新鮮人相差不多。但前者一般工作後一年內會貸款買車，5-10年內會貸款買屋子，後者（尤其臺北）則一般10年內不考慮買車或屋子，可花費收入比大馬年輕人多出許多。

2. 華校

馬來西亞各族能自由使用各自的母語，也有以各自的母語為教育媒介語的小學。然而政府對國小（馬來小學）的關注和撥款遠超於其他源流小學。全國有5800間國小，1288間華文小學及527間淡米爾文小學。國小佔教育撥款總數的逾90%。

進入中學後，除了全國六十一間華文獨立中學主要以華語教學，國中的主要教學媒介語為馬來語，華文科節數少，甚至不列入正課，只在放學後或周末以補習班形式教授。馬來西亞教育部設有三項政府考試，即UPSR（小學）、PT3（初中）及SPM（高中）。每年約有十萬名華小生報考UPSR華文科，同一批學生昇上中學後，只有約七萬人報考PT3華文。到了SPM，華文科考生只剩下五萬人。也就是說，有一半學生放棄了華文。

大專院校方面，除了少數幾間華人民辦學院主要以華語和英語教學，其餘大專都以馬來語和英語教學。此教育架構影響下，大馬華人普遍能“掌握”三種語文，（華文、馬來文、英文），惟華文閱讀和書寫能力不如中港臺三地。

3. 少兒長篇小說

2006年，紅蜻蜓出版社的許友彬推出少兒長篇小說《七天》，聯合鄧秀茵《純純的守護神》，帶起一股風潮。此後，其他出版社如嘉陽、聯營、大樹等紛紛跟進，出版了大量少兒長篇，對象主要為高小至初中生。一本長篇一般可賣一至三萬本，顛峰期達五萬。

眾多少兒小說題材雷同，寫法似乎也相近，看一本跟看十本差別不大。去年崛起的“魔豆原創小說”，則把閱讀年齡稍微提高，以其清新的設計美感及不惜工本的宣傳造勢，很快便滲入中學生閱讀市場，仿如一股清流。魔豆的經營理念值得大書一筆：書展裡最美的（也是最浪費的）攤位大概便是它。找歌星代言。找公關公司負責推廣。做手機app，拍 短片。凡此種種，都衝激了相對而言保守的傳統出版方式。然而回歸出版本質，內容才是王道。魔豆原創的眾多作者群裡，似乎沒突出的作者成功跑出。我們又回到了辨識度的問題：眾多封面風格統一、書名口語化的小說裡，讀者看到的是“魔豆”這個品牌，而不是作者本身。一個出版社汲汲經營“出版品牌” 而不是“作者品牌”，是相當危險的。魔豆的想法或許是先刷亮出版品牌，再深耕作者。它的發展值得期待。

有說少兒／少年長篇的出版，可為文學閱讀培養新讀者。就個人觀察，這些長篇小說淺白通順的筆調及道德正確的內容，易使“未來的讀者”口味單一，其培養文學讀者的功效委實不如我輩盛行的武俠、推理小說或雜書。

4. 大將出版社

大將出版社成立於1999年，至今出版了逾450種書，是大馬少見的多元出版社 ，每年出書量約30本，囊括財經、社會觀點、生活小品、校園系列等，其中五本為文學書。

創社社長傅承得是著名詩人，臺大中文系畢業，返馬後先是在獨中教書，後與友人創辦大將，被《亞洲周刊》譽為“馬來西亞文化黑手”。他力求理想與現實結合，以行銷思考貫徹每一個出版步驟，從內容、排版和封面設計，到定價、通路和促銷活動等。

今年大將“換腦”，傅承得卸下社長職，從吉隆坡遷回家鄉檳城，專注經典教學。接棒的周若鵬是傅承得的學生，也是著名詩人，但身份更多元。他的先父周寶振，是引領馬來西亞報業風潮的一代報王。而他是青年企業家、科技公司老闆、魔術師、賽車手。大將重新開步，值得期待。

5. 有人出版社

有人出版社於2003年成立，成員多為馬來西亞年輕藝文界人士，包括詩人、作家、導演、媒體人等，專營文學出版，每年出書約10本，累積書種已逾百本。

早年有人出版社經營網上“有人部落”(www.got1mag.com)，建構馬華作家社群，為創作者與讀者提供交流互動平臺。“有人部落”曾獲中國時報主辦的2005年全球華文部落格大獎藝文類首獎，以及2006年全球華文部落格大獎社群經營推薦優格。

有人出版社堅持出版精緻書籍，從內容、設計到選紙印刷都力求優良品質，在讀者群中享用良好口碑。有人“脊椎”書系──“有名”系列至今已逾60種，收入了許多馬華重要作家的作品，包含黃遠雄、李宗舜、張錦忠、辛金順、方路、黃錦樹、黎紫書、梁靖芬、曾翎龍、龔萬輝等等。可以說，“有人作者群”是馬華文壇的中堅力量，有前輩作家，也有得過臺灣兩大報文學獎的年輕作者。

2011年，有人出版社率先成立網路書店“有店”（www.got1shop.com），並於2012年始，與大將出版社合作成立大有有限公司，共同經營網店。

6. 大眾書局

大眾集團旗下的大眾書局，是馬來西亞最大的連鎖書局，全馬有逾90間分店，是中文書的主要賣場。自2006年起主辦“海外華文書市”，為馬來西亞最大型書展。

大眾集團經營面囊括書業上、中、下游，擁有多間出版社，其中兩間是海濱出版社及大眾國際書局股份有限公司。前者在馬來西亞以出版食譜及名人書為主，後者與眾多臺灣及香港作家或出版社簽下簡體版權，在臺灣製作及印刷，再運回馬來西亞銷售。

諾文文化事業也是大眾集團子公司，專營書籍代理，除了本地書，也引進大量中、臺書籍。
由於需要配合自家出版社和代理，大眾在選書和展示上，難免叫人有“偏頗”的微詞。但總體而言，大眾書局非常支持本地出版品，願意進行各種促銷配合。

2015年7月起，大眾書局正式進軍網購，推出“有生活的網店”（www.popularonline.com.my）。

7. Big Mac指數

以下是各國麥當勞的Big Mac漢堡，於2015年7月的價格（美元）。
香港：2.48
臺灣：2.55
新加坡：3.44
馬來西亞：2.01

匯率以2015年9月為準：
1美元換7.75港幣
1美元換33臺幣
1美元換1.42新幣
1美元換4.46馬幣

書價取樣：
香港：《冰心在玉壺》，劉紹銘，天地圖書，2014年3月初版，270頁，HKD$88，USD11.35
臺灣：《創作課》，周芬伶，九歌，2014年2月初版，253頁，TWD280，USD8.48
新加坡：《成長在李光耀時代》，李慧敏，玲子，2014年4月初版，261頁，SGD18.，USD12.67
馬來西亞：《文學的武吉》，陳政欣，有人，2014年2月初版，245頁，RM28，USD6.28

各國文青剛入社會，月薪換算Big Mac或書：
香港：HKD12000，USD1548，一個月可吃624.2個Big Mac，可買136.4本書，
臺灣：TWD25000，USD757.57，一個月可吃297.1個Big Mac，可買89.3本書
新加坡：SGD2000，USD1408.5，一個月可吃409.4個Big Mac，可買111.2本書
馬來西亞：RM2500，USD560.5，一個月可吃278.9個Big Mac，可買89.3本書

一本書可以換幾個Big Mac：
香港：4.58個
臺灣：3.33個
新加坡：3.68個
馬來西亞：3.12個

馬來西亞文青吃一個Big Mac等於各國文青吃幾個：
香港：2.24
臺灣：1.07
新加坡：1.47

馬來西亞文青買一本書等於各國文青買幾本書：
香港：1.53本
臺灣：1本
新加坡：1.25本

結語：
考慮物價如果馬來西亞書店要像香港書店定價，《文學的武吉》的價格應為RM41.1。
如果馬來西亞文青要像香港文青買書，《文學的武吉》的價格應為RM18.3。

考慮物價如果馬來西亞書店要像臺灣書店定價，《文學的武吉》的價格應為RM29.88。
如果馬來西亞文青要像臺灣文青買書，《文學的武吉》的價格應為RM28。

考慮物價如果馬來西亞書店要像新加坡書店定價，《文學的武吉》的價格應為RM33。
如果馬來西亞文青要像新加坡文青買書，《文學的武吉》的價格應為RM22.4。

＊資料來源：林韋地（新加坡草根書室董事）
＊可花費收入：沒納入考量（參考1. 人口及收入）

8. 跳樓書

各國書籍可自由進入馬來西亞市場，以大眾書局為例，逾九成書種來自國外，本地書種只佔不到一成。惟以銷量計算，外國書和本地書的比例是7:3。外國書一般只能買斷不能退書（本地書當然能退），馬來西亞也沒有“圖書統一定價”機制，於是一年總有好幾次，會有外國“跳樓書”賣場。半價、三折、一折，其中不乏名家作品，各大出版社書籍一一在列。

若說大眾書局因為庫存壓力而“不得不”拋售書籍，大壞狼（Big Bad Wolf）則主動出擊，找外國出版社買超低價倉底書或回頭書，一船船的買，運回馬來西亞便宜賣。年尾最大型的跳樓書展，周末24小時營業，通宵達旦人山人海，越夜越墮落。雖說主打英文書，但讀者胃口被撐滿了，習慣了書籍賤價，多少會影響正常購書行為。

以下對話為虛擬實境：

甲：臺灣寶瓶文化出版馬華詩人黃遠雄詩選，會買嗎？
乙：文案說黃遠雄像辛波絲卡？我在大壞狼買到一本辛波絲卡，才五塊錢。
甲：我也在大眾買到一折的陳黎翻譯的辛波絲卡……，不過，總該支持本地重要詩人吧？
乙：嗯……遲些吧，現在賣三十七塊呢，我還是等他跳樓好了。

9. 政府輔助

馬來西亞自2012年起，每年派發一馬書券給大馬預科學生（含中六）和大專生，書券一張50令吉，每位學生獲五張，共250令吉。（約新臺幣2000 元）。早年可用書券的20%金額賺買文具，後來規定必須買書（含教學／作業／參考書）。每張書券不限定只能購買一本──若一本書賣10令吉，一張書券可買五本。
派發一馬書券共撥款3億2500萬令吉（約新臺幣25億），約130萬學生受益。書券有效期半年，可在實體書店或網絡書店使用。
馬來西亞國家圖書館每年也有購書輔助，直接向本地作家購書。只要申請獲準，一般華文書會購買200本，馬來文及英文書則是500本。每年向多少位作家購書，得看當年政府撥款多寡。一般一年有三十本華文書獲選，文學書2-5本。

10. 民間輔助

馬來西亞華裔先輩從中國南來，為維護各個籍貫利益，鄉團會館林立。多年後，這些會館或有義山或有店屋，每年獲得的租金等收入，豐厚得足以舉辦或資助許多文化活動。一些會館於焉成立文學出版基金。
以雪隆福建會館“雙福文學出版基金”為例，1977年成立迄今贊助出版了逾三百本文學著作。贊助方式是以四千令吉（新臺幣約31500）回購150本書。
其他設有出版基金的會館或社團，包括南大校友會、雪隆興安會館、嘉屬會館聯合會等等。這些會館組織對文學出版貢獻良多，但可改進處也不少，如評審機制和出版要求。會館一般不公開評審記錄，甚至不公佈評審是誰，以致作品獲獎後時有爭議。一些會館也設定了嚴苛的出版條件，如書本尺寸、置放會館字眼及標誌、會長照片等等，影響出版品的整體美觀。一些會館甚至自己承包書籍編排和印刷，以致獲獎作品出版後，成果糟糕。
除了出版基金，會館也資助出版同籍貫作家文選，如《馬來西亞廣西詩文選》、《馬來西亞海南詩文選集》、《馬來西亞潮籍作家作品選》等。此外，也舉辦各類文學獎，獎勵及培養寫作人。

原載台灣《文訊》雜誌361期，2015年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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