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食份子

不只一次，我在文章裡提到這攤豬腸粉。

心情總是愉悅的，想像滑溜溜的雪白腸粉與舌尖碰觸的那刻，倒有跳舞的感覺。

如何向外地朋友準確說出這食攤的位置？對我這同樣不是檳城人而言，多少有點難度。我曾攤開地圖，在Lorong Macalister的地方畫一記號，跟當時準備北上尋食的朋友們大力推薦：好吃的豬腸粉就在這裡啊！為了表示自己對檳城的“融入”，還特別強調了一句：就在“姓王公司後”！

哪知道當他們回到吉隆坡時卻把我給罵個臭頭，說走完整條Lorong Macalister，也找不到一家寫著“姓王公司”的茶室，更不用說甚麼茶室“後”面的豬腸粉了！

Alamak！頓時啼笑皆非，連忙搬出知食前輩葉寧大姐的經典比喻：難道你們都不知道檳城的每條街都有個“乳名”嗎？路牌上標誌甚麼Jalan、Lorong、Lebuh是一回事，但在檳城華人心裡卻自有對應的中文名字，像車水路(Jalan Burma)、汕頭街(Jalan Kimberly)、三星巷(Lorong Abu Siti )、台牛后(Lebuh Melayu)等等，雖與官方路名風馬牛不相及，卻是上幾代老檳城根據移居初時的所見所聞給取下的，根深柢固地沿用至今。

至於“姓王公司後”則因為與這巷子平行的檳榔路上，有座富麗堂皇的王氏宗祠(福建話稱之姓王公司)，所以其後面的巷子便取名為“姓王公司後”！

說完，大伙如四格漫畫般的人仰馬翻，笑個半死。

事隔多年，今天重臨姓王公司後，找來小蓬萊茶室前擺攤的老板娘聊天，心情仍舊愉悅。

其實，愉悅的心情最容易被感染，打從第一次造訪時已深深體會。印象中一對健談風趣的老夫妻，兩個嘰哩呱啦笑個不停的女兒，以我再熟悉不過的廣東話交談，親切友善，好像歡樂隨時便從小小的三輪車攤頭給擴散出去。

當我在向老板提問創業經過時，老人家侃侃而談，說自己16歲便開始在茶室門前擺賣豬腸粉，老板娘則搶說至今已48年了，年輕的女兒更搭腔開起玩笑，一臉誇張地說再過兩年就是50年囉！彷彿對半世紀存著無限的期待與榮耀……。其實，我對那些能馬上明確說出其創始年份的小販，總懷以崇敬之心，彷彿他們也會以同等認真的態度來面對食物。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這回只見記性頗佳的老板娘(竟把我認出說我很面善，許是像我這樣曾向他們窮追歷史過往的人少至又少吧！)，連同二女婿及大女兒顧攤，說69歲的老板到吉寧巴剎後面的順園茶室幫二女兒開分檔去了；其實他們兩老已半退休，兩攤都交由下一代管理。

同樣的質感柔滑，米香清甜，同樣保持在切段前將腸粉放入蒸槽裡預熱的貼心；同樣可選擇傳統式捲狀的豬腸粉，或攤開後切成河炒的形狀；同樣可要求淋上熟油，甜醬，辣椒醬以及足以代表檳城風味的蝦膏，或乾脆簡單地只灑些生抽熟油……這裡總讓我找到最初吃豬腸粉的簡單快樂。

老板娘瞇起眼睛：其實啊小蓬萊茶室最初的位置是在巷口朝車水路的第一間，約20年前搬到現址，5年前才易手換了老板。最初啊他就在茶室前擺攤，而她卻是茶室老板的女兒……。

這時，傳來大女兒起哄笑聲，才發現老板已從吉寧巴剎回來。我連忙邀他站到奮鬥了53年的檔口前拍照，只見他放下手中咖啡，一臉微笑的問是否要示範切豬腸粉？我哈哈大笑：是嘆咖啡的時候啦！

小蓬萊茶室(豬腸粉)

創始年：1955年
地址：94C，Lorong Macalister, Palau Pinang
營業時間：7:30 am –12:30 pm
電話：012-4575238 蔡梅鳳女士

原刊於 2008.07.27 中國報專欄 • 知食品味尋寶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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