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

我是激流島上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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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之書05靜到突然  ◎  木焱
散文 2011-08-02 19: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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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16木焱致邦尼:

躺著是標題,內容無聲無息
湊不成一首詩讓你拄著好走

在未開始這封信以前,先哭了一遍。因為,父親。

我要告訴你,父親,如何躺成標題,而我湊不成一首詩讓他拄著站起來。

發現父親直腸癌已是去年十月的事,他到中央醫院照大腸鏡,先在家裡喝了瀉藥,不知是藥效不夠,還是腸道已經阻塞得厲害,穢物未完全清除。照大腸鏡當天,我和他經歷漫長等待,過了中午才被護士領進檢查室,卻不過十分鐘便出來。他以一點羞愧和好笑的語氣對我說:「腸道沒通乾淨,看不清楚腸壁組織,拉出儀器時,半截大便射了出來,飛得老遠,護士們忍住笑,我連連說Sorry。」醫生叫我們先回,換了另一種強力瀉藥,下次再來。

下次檢查的結果,確定了腫瘤的位置與大小,我的腦海再一次被疾病所侵占。

回到台灣,我馬上到醫院做腸鏡檢查,並以父親情況徵詢專科醫生意見,同時致電台灣癌症基金會,有關治療的種類,預後的調養,飲食的攝取。我買了很多抗癌食譜,上網查詢各種化療用藥的作用、副作用與臨床結果。我不是專家,更非醫生,我以一個唸理科的頭腦收集資料,篩選和分析。唯一希望,父親還有救。

唯一不打算研究的是背影
最想要告別的是想法

父親萬萬沒想到,起先的便秘,後來的肚瀉,是腸癌的最後警訊。而這次,他不再樂觀,連續作了六次化療,抵抗力驟減,胃口變差,身體自然瘦了。他躺到床上,因為腸胃不舒服,翻身抱起枕頭。父親的背影,突然攏起山嶺,咳一聲,抖落多少嘆息。不想看到這樣的背影,卻不得不靠近,告訴他:還有希望。

一家人似乎有著默契,沒有人在他面前掉淚,我們開心地準備早點、養生餐、有機蔬果汁。我還整理了一張飲食時刻表,幾點喝牛奶,幾點吃藥,幾點作早操,幾點讀報,幾點休息睡覺。叫他甚麼都不要去想,安心靜養,他一定也聽得厭煩。如果想法能治癒一個人,讓心理影響生理,我會寫無數歌頌生命的詩唸給他聽。

對愛
靜到突然擁有一切喧囂

跟父親一同躺在床上,聽著他的呼吸。風扇轉著,外頭開始下起雨。我突然明白「靜到突然擁有一切喧囂」的寓意。

註:以上詩句引自台灣詩人李進文長詩〈靜到突然──給父親〉

邦尼致木焱 2011年5月28日

信一搁,就半把个月了。我就是疏懒,想说长日悠悠,来日方长嘛。

李进文的诗,读过一些,喜欢那诗里安静的气氛。

关于父病的书写,总让人想起许裕全系列的长篇散文,我自己其实是不忍卒读,因为觉得残忍、不堪,文字化死亡为定格,痛定思痛的书写。痛,已不是原先的痛。

又或者,面对老者的病痛,我们往往都是生手,没有任何照顾的经验,生命的倒置与轮回,换成成年子女照顾病患老父母,把屎把尿,牵着他们的手过马路,种种,父母成了小孩,我们成了父母。

我想起希腊神话蕴藏的人生历程,大抵是这样的。斯克芬出了一个谜题:“哪一种生物同时用双脚、三只脚和四只脚?”伊底帕斯解开谜底:“婴儿时期的爬行有如四只脚,之后双脚稳健而行,老年则须拐杖,像三只脚,答案是‘人’”

我看着家中小北鼻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四、五岁的小侄儿双脚蹦蹦跳跳,上楼梯,爬椅子,跳床铺,无惧摔倒。然后,时间加速,老阿爸这两年来先是骑脚踏车摔下,好了一阵,在家里无故绊倒,手肘折断,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屁股没坐稳,闪了腰。

我和弟弟买了拐杖,要老爸学着用。爸爸开始拒绝,仍然相信可以用两只脚稳健步行,后来发现他自己一拐一拐的拿着长伞当成拐杖在住家对面的公园在散步。哦,是神话的智慧。

普鲁斯特多么痛彻心扉的领悟:“当他要往前走,走在八十四岁崎岖难行的巅峰上,他非得颤抖得像一片树叶不可,就像踩着不断增高的活高跷,有时高过钟楼,最终使他们的步履艰难而多险,并且一下子从那么高摔落下来。”(《追忆似水年华•重现的时光》)

我在二楼窗前,看着老爸散步在花园,背影佝偻,有小孩在荡秋千,少年光裸着身子在打篮球,黄昏的光影迷晃,桌前一缸子悠游的孔雀鱼。

木焱啊,我们的阿爸,随时会从哪个不断增高的高跷上摔落下来。

南洋副刊之文藝專欄

[ 點閱次數:198537 ]

【抽焱】我們被埋在泥土下讓冬天的暖陽照射  ◎  木焱
散文 2011-07-27 21:3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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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埋在泥土下讓冬天的暖陽照射
圖:抽屜
文:木焱

當你還未甦醒,我偷偷看你,把手心貼在你的腹心,測量你胃部的蠕動,我知道你在消化昨夜我給予的愛意。擔心驚醒你,可是我已醒著不知如何是好,我開始猜測你身上多餘的痕跡,那些窗口開向誰?那些燈盏為誰點亮?那些無法辨識過早出現的年輪……還有,你什麼時候長出同我不一樣的頂芽,那是怎麼一回事?

在這交縱橫切亂無頭緒的沉思,被埋葬在、綑綁在如蚯蚓般的泥下,想對你多說一些多做一點都是徒勞,你微捲的髮蓋過眉毛,你的嘴和眼關閉如同不再洩洪的水閘,因為你知道我們的身體將永遠的緊緊依偎,分也分不開,久了就什麼都不必說,連一眼都不再瞧我。

我知道你一直假寐,要我多行光合作用,長高長快並且離你遠遠的不再煩擾你,這種愛我不要,我寧願一直埋在泥下,讓嬉鬧的孩子們永遠踩踏在我們的身上,讓孩子們接受冬天的暖陽。我要耐心等待春天,到時,我們會在孩子面前開出花朵,我們要一起進行光合作用。

2009/10 自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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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焱】最大的發明  ◎  木焱
散文 2011-07-23 20: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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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抽屜
文:木焱

最大的發明

暑假到了,爸爸說要帶我們去旅行,而且是環遊世界80天。爸爸是個發明家,他發明很多很多東西,比如會說早安您好的鬧鐘,會自行滾動的行李箱,可摺疊的桌椅。他最大的發明就是命名為170的飛機,是用家裡不要的廢棄物打造而成的,我們便是要乘坐170環遊世界。

爸爸雖然很聰明很厲害,對於家裡的事卻無從發落。比如這80天裡,需要帶哪些日用品,多少的米糧食水,他毫無頭緒。更糟的是,第一站要飛往哪裡他都還在想,他對我們說:啊出去玩就是這麼一回事,不要想太多,飛到哪玩到哪。

我想,爸爸是不是太過樂觀?他最好不要降落在有輻射外露的國家,不要降落在剛經歷過地震的殘磚敗瓦上,也不要降落在經過海嘯洗禮的水灘上。我真擔心,他會不會開著飛機,進入了恐怖份子的射程範圍。

爸爸是個天真的發明家,他的想法果然同人家的不同。當他被問急時,他開始胡言亂語:你們婆婆媽媽,帶這帶那,乾脆把整個客廳整個廚房整個臥室都帶走好了,我會讓你們如願以償,我會發明那個東西,就那個,把所有東西都縮小了,連你們一起……

這就是我爸爸,偉大的發明家,有天真的腦袋,卻沒有成熟的思維。這個暑假,免不了要成為他的白老鼠。希望開學時,同學們還找得到我,希望他們不要把縮小的我給踩扁在地。

2011/7/17自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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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之書04這幾年我寫了詩  ◎  木焱
散文 2011-07-06 20: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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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5木焱致邦尼:

花蹤《文匯10》編輯來信請我提供馬華文學獎的得獎感言。因為時間緊迫,我進入電腦各個檔案,找尋合適的片段,以便應急。許多都是以前發表在報紙副刊的詩觀,不想「重蹈覆轍」,更不想唬弄亂寫。

關掉電腦,去廚房倒了杯開水,到後尾房摸摸父親額頭,燒還沒退。取下濕毛巾,扭乾,放入幾個小冰塊捲成條狀,再置回父親額頭。以前遠在台灣用電話「照料」,現在近在床邊手腳並用,三不五時噓寒問暖,可心卻不完全放在這上面。總是一心多用,想著感言,想著即將付梓的自選集,想著這些年寫的東西,以及去年一整年沒有任何詩歌的誕生。

打開電腦,我寫下:
我07年辭去台北的工作,返馬照料罹癌的父親,第一次因為父親不肯配合治療而在醫院對他咆哮。08年找到理想中的工作,離家裡很近,騎單車只需15分鐘。09年邀請父母親到台灣小住一個月,帶他們四處遊玩,鬧了不少笑話。10年父親再度被診斷出另一處癌細胞,我往返兩地數次,帶他去作檢查和治療。11年我辭去工作,陪伴父親,為他清理溢流的糞液,包紙尿片,喂他吃藥喝蔬果汁。這幾年,我寫了詩。

是的,這幾年我還是有寫詩,斷斷續續的,閃爍於生活的縫隙。07年寫了〈我曾朗誦你〉〈從古巴歸來〉;08年完成〈請不要誕生一個詩人〉,原題目為〈尋找一個詩人〉,取於06年;09年因為北島的一本散文札記《時間的玫瑰》寫出好幾篇向西方詩人致意的作品,還有帶著父母遊基隆而最終誘發出來難得的一首131行長詩〈八月二日,東北角遊記〉。2010年沒寫,有的只是殘篇。

生活一直把我拉進現實,我卻又藉文字得以逃脫,遇到煩膩時候,卸下詩,叛逆回歸現實,做個簡簡單單的人子。創作有計畫等於沒計劃,寫詩有一搭沒一搭。我想,我不是你講的卡夫卡或海德格那樣,可以安然堅定地“向下”,我是他們的魍魎,飄忽不定,行蹤成迷。

2011年伊始,我返回南馬的家,寫了幾首詩和上面的感言。是否就順利接續了我以前的創作,量和質有多少改變,言之過早。我又能“回到詩”多少時間?在詩集的後記,我留下:到此為止,一切作廢。

然後,我要寫詩。

2011.4.6邦尼致木焱:

你知道詩的上古意思是怎麼嗎,據說是這樣的——
許慎《說文解字》:詩,志也;從言,寺聲。意符“言”表示和“言語”或“話”有關,音符“寺”,一般指“寺廟”,古時候則為“宮廷”和“侍從”。可是,由於古代“詩”的寫法不同,意符仍做“言”,聲符或寫成“之”和“止”,表示“足”的象形字,“有“往”和“去”的意思,含有舞蹈和節奏在其中。

最最令人震嘆的“詩”意是周策縱的解釋,“寺人”是殘缺的“侍從”,和“詩人”一樣,在儀禮中執行吟詩和舞蹈的“神職”。

讀到這裡,我不禁“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太興奮,太雀躍,太無以名狀,詩,好神秘,於是杜甫形容李白的“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是有來歷的啊!

詩是“寺”者,手裡拿著“言”獻於神明、亡靈,與之共舞,唱和。那麼,寫詩的你,就是祭者,男覡,女巫。

“是的,這幾年我還是有寫詩,斷斷續續的,閃爍於生活的縫隙。”於是你的《秘密寫詩》終成寓言。

哇,這樣子寫詩,令人驚怖不已。可是,北島《時間的玫瑰》一一列敘,上個世紀西方偉大的詩人,從洛爾加,里爾克,策蘭到迪蘭•托馬斯等等,詩人要不是革命,被擊斃,發了瘋,遭放逐,就是自殺,總總,詩人異於常人。詩人,洞察者,因為他看見常人沒看見的,他叨叨念念,別人聽不進去,最後只好說給自己聽,失語者,他面壁說“莊語”。

詩人和語言成為密友,莫逆之交:
你改變鑰匙,你改變詞語
和雪花一起自由漂流
什麽雪球聚攏詞語
取決於回絕你的風。(策蘭《用一把可變的鑰匙》)

你宣告“我要寫詩”,你必須自廢武功,“一切作廢”,殘缺如寺人,方可以在神祗或幽靈之前吟詩舞蹈。

南洋副刊之文藝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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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之書03我們還需要詩人嗎?  ◎  木焱
散文 2011-06-14 11: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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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2木焱致邦尼:

之前對你說過,我已經不當詩人有一年。為什麼這麼說,那一年裡我沒寫詩,不只沒寫詩也沒在讀書,沒有思考。

不寫詩的日子,我落入醜陋馬戲團,扮演一個戲耍者。在觀眾面前,嘻皮笑臉扮好人,認真做好一切不合理的交代,譬如要同時操弄一百個火炬。我為什麼必須向誰交代,因為那個誰給我飯吃,讓我沉浸在平穩的幸福中。我是馬戲班裡頭一個雜耍,每天認真地練習,好讓觀眾買票入場給予歡呼與掌聲。

不寫詩的日子,我明白了周圍的人集體裝瘋賣傻,只為有飯吃,為爭取首席甚至不擇手段,污衊造謠來拔除眼中釘──那卸妝後清醒的小丑,他看到一切真相。清醒的小丑一直看著真正的小丑,滾著偌大的銅板在觀眾面前繞呀繞,逗得大家開心了就往舞台丟擲更多的銅板。真正的小丑無法卸妝,因為小丑妝已然成了他的臉孔。

不寫詩的日子,我看到許多跳火圈的獅子,來來去去,燒傷了尾巴,燒傷了威嚴,失去了兇猛。火箭人屢屢把自己塞進砲管,然後鼓起最大的勇氣拉開火信,砰的一縷白煙冒出,身體飛了出去,心卻還在砲管裏擔心下一場的演出是否同樣順利。醜陋馬戲團的經理要他們認真賣命,否則沒有薪餉,沒有飯吃。

興許你當作是玩笑,不寫詩的日子裏,我看到他們西裝筆挺,開車到公司,打卡之後換上戲服,開始扮演董事長、總經理、生產經理、品保經理、主任、課長、工程師、技術員、醫生、商人、研究員、業務員……惟獨少了老師,因為薪水太低,他們易容後離開了馬戲團。

但是,馬戲團可以有詩人嗎,他的表演會讓觀眾喜愛嗎?──馬戲團的詩人說真理,講箴言,諷刺。觀眾倒覺得好笑好玩,因為從來沒有人那樣講過,真是奇怪的言談。背離世道價值的詩人是一個很好笑很成功的表演者,他正常講話就可以有飯可吃,有錢可拿。

最後,他問了大家為什麼要吃飯?短暫靜默之後,觀眾先是抱肚大笑,表演者順勢帶動氣氛,笑到終極流出了淚水,因為太好笑而無法停止,無法停止之後就到涕泣。大家笑到哭,無法停止,整個帳篷裡哀號聲四起,詩人很滿意。

詩人的一句話,大家為什麼要吃飯,好笑到沒有人會去回答。

2011.4.3邦尼致木焱:

詩人是祭司,逾越者,盜火者,他問卜,他預言,他口出惡言:世界總將崩毀,而詩留存。

自我在初二的時候,化學課寫下第一首詩,很神秘的體驗,就像第一次自慰流出的精液,歡心又哀傷的不能言喻。然後,整個中學,寫了三百首詩耶,我自以為是個詩人。高三,班上同學把詩譜成曲,我唱自己的詩,自己的歌,吟詠,青春如燙金色。

我沒有分別寫詩和不寫詩的日子,像我喜歡的莊子寓言,影子,和魍魎,和形體的對話那樣,誰依附誰,誰拋棄誰,誰又背叛了誰呢。

好像沒有寫詩的日子,就不是日子,是詩的背叛。

沒有寫詩的日子,是字和詞的空白狀態,混沌出遊,遺其珠。不需要時時想著把遺珠找回啊。沒有寫詩,詩存在。

沒有寫詩和不寫詩的分別;沒有詩人和不是詩人的分別。可是,你把沒有寫詩,詩人區隔,在寫詩和詩人之外,另有一個俗世的,日常的,工作的,吃喝拉撒睡,的世界。不是那樣的吧。沒有寫詩,沒有詩人,正是詩的零度,人的零度。

這樣的生活是好的:“那一年裡我沒寫詩,不只沒寫詩也沒在讀書,沒有思考。”你把自己放得低低的,低到谷地,就還觸不到底。寫作,是向下的,Helene Cixous說的。反而,自命崇高的寫作,像建巴別塔,上帝是會震怒的,所以,卡夫卡寧願建一座通往地底的巴別塔,向下,向下,直到熔化。

我寫詩,沒有計算時日:我多久沒有寫詩了啊?韓波十七歲寫的《醉舟》,那之後,他放逐,他不再實驗字母是有顏色和聲音,沒有寫詩的日子,可是,那詩的光焰灼燒多少後人如我輩啊!

而詩人又是凡人,他慾求,他口渴,他吃飯,他貪婪,他害怕,他工作,繳房貸,付保險,他拉屎,他感冒,他老去,他死去,化塵土。

人是詩意的棲居,海德格的箴言,原文是這樣的:
…poetically man dwells…
Full of merit, yet poetically, man
Dwells on this earth.

南洋副刊之文藝專欄  

[ 點閱次數:31648 ]

魍魉之书02人情冷暖君休訝  ◎  木焱
散文 2011-05-18 22: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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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冷暖君休訝,歷涉應知行路難

2011.3.27木焱致邦尼:

台北市有座出了名的行天宮,三峽則有行脩宮,都是奉關帝君為主神。三峽那裡可能比較沒有人知道,但靜特別喜歡去,因為算命的說她和關老爺有緣,同樣富有正義感。所以,我們三不五時就開車往三峽白雞山的行脩宮,去燒香參拜,許願求籤。所謂有拜有保佑,行脩宮裡大大小小的神仙拜完,也要一盞茶時間。

以前對於拜神不以為然,覺得都是迷信。大家參與的不是宗教,反而像在進行著一種儀式。每次來到神廟的信眾,捻香敬拜,向神仙報上姓名與住址,祈求之事,然後三拜,插香,再三拜。每個人像被上好發條的錫兵,重複同樣的動作,從這個香爐到下一個。而我之所以“從善如流”,實在是被逼,一是靜不喜歡假日到台北,二是山上的空氣總比在家裡好。靜是為躲避城市的喧囂,我是拋開人間煩惱,到山中呼吸新鮮空氣。

後來我竟迷上求籤,因為每首求得的籤詩幾乎應合了我當下的情境,我覺得不可思議,於是有了挑戰天意的胡鬧想法。比如我在考慮新工作時,抽得此籤:

樽前無事且高歌
時未來兮奈若何
白馬渡江雖日暮
虎頭城裏看巍峨

意思是叫人隱忍,時機未到,不可急,急則顛,不可躁,躁則陷。等萬事具備,自然水到渠成,只不過“名晚遇,財尚遲”,恰恰應驗了詩人的現實狀況。準!

這種神祕的活動一旦相信,欲拔不能,一遇心情低落或左右難為的事,就問神仙。反正神仙說了准,就算後面做錯決定也就不能怪自己了,那可是“聖意”。有時,籤像是一帖心靈雞湯,為你解開深鎖的眉間。或者一位預言師,用未來語給你祝福,好比這支籤:

羨君兄弟好名聲
一意謙為莫自矜
丹詔槐黃消息近
巍巍科甲兩同登

不到一個月,我即得花蹤文學獎,當作是考上了狀元。而我哥幾個月後也小登科,喜獲麟兒。有一次,我甚至抽到籤王,天字第一首,大吉。

最近,為著返馬照料臥病的父親,臨行前特地去向關帝君辭行,卻求得一下下籤,籤曰:

一見佳人便喜歡
誰知去後有多般
人情冷暖君休訝
歷涉應知行路難

雙手合十,我三拜。此乃聖意,此為箴言。且看解曰:

先喜後憂,不宜放肆,大概親而又疏,合而復離,歷涉險阻,竟無成就,兢兢業業,庶免後悔。

此刻,手中的籤詩竟灑落地面,亂了順序。是不是關老爺知道我洩漏了天機,還是我自己給出了暗示?

2011.4.2邦尼回木焱:

我到過行天宮。一個人去的,好像大抵人生如此,惶惶不知,總想求個神,問個卜,以為是求個心安,指點迷津,方向,反而,愈發迷晃起來。

我是不太算命的。小時候算過一次,是用《通書》,另一次是在僑大,香港同學幫我用紫薇斗術算,最近一就是在行天宮,都好幾十年了。那次籤究竟預言或道破什麽,全忘了,倒是籤上的文字很美,是韻文,如詩。古人的智慧都在上面。

台灣的廟宇多。去年底到萬華的龍山寺。和J看了《艋舺》影碟後,就一起說到萬花走走,其實胡混瞎逛。

龍山寺正有信眾虔誠的唸著經,我問J是唸“國語”還是“台語”,他聽不出來。倒是日本遊客多。

他在廟裡走他的,我看我的,然後我們又在廟門口相聚,香薰的味道,讓人傾倒。出廟,走到不遠的華西街,看黃金蟒蛇,吃汆燙魷魚,半尾台幣250,配滷肉飯。走進剝皮寮,廣州街,轉西門町,紅樓,許多小gay,一路走走吃吃的,遁入一家老咖啡店,時光倒置。

哦,你迷上“求籤”,可佛曰:不可說啊,那道破的天機是要“壽夭”的。

倒是“人情 冷暖 君休訝,歷涉應知行路難”言中你當下的處境,可是,人生不都是這樣的跌跌撞撞,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行路難,難上青天。你看那些順遂的人生又有幾人呢,苦衷往肚裡吞啊。

我讀過的一本筆記書上寫道:“對我這樣一個年過三十的男子,生活是介於‘也好’和‘無所謂吧’之間反覆遊走的習題。”然後,眼看,四十歲就在前面招搖、迢迢,正是“惑”起啊,哪有什麽“四十而無惑”,孔夫子太唬弄人了。

你讀過波斯(今伊朗)詩人奧瑪珈音的《魯拜集》嗎,由11世紀的波斯文到英文再翻譯成中文的七絕,太太神妙了:

冥冥有手寫天書
彩筆無情揮不已
流盡人間淚千行
不能洗去半行字

這簡直就是你執迷求的籤啊,那說出的,等於沒有說出。如果一切都道盡的話,是末日時節:

天地都要廢去
我的話卻不能廢去(《馬可福音 13:31》)

如籤亦如詩,詩不可全解,解露的詩,像裸體,看見的,沒看見。反而是在揭示與隱藏之中,籤和詩有人謎樣之情,你讀讀看,這詩,不就是你求的籤嗎:

眼看乾坤一局棋
滿枰黑白子離離
鏗然一子成何劫
唯有蒼蒼妙手知(《魯拜集》,黃克孫 衍譯)

南洋副刊之文藝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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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书01把这裡的阳光寄给她  ◎  木焱
散文 2011-05-01 01:3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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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焱2011.3.29致邦尼:

在马华文学馆给你写这封信。

三月尾,粉黛花参杂半岛的艳阳,飘散在家乡的空气中。很喜欢这里的下午,暖暖的有风,懒洋洋感觉,像是沉浸在咖啡香气中。怡静现在一个人在台湾,同样渴望这样的暖阳,好让阴沉许久的心情能转晴。或许我可以把这里的阳光寄给她。

住在台北那几年,我都把下午时间花在书店和咖啡馆。我在唐山书局可以坐上2小时,翻阅各家诗集、小说、散文,仔细挑选值得收藏的來购买,有些因为内容的可读性,有些因为设计精美独特,有些则是心仪的作家或诗人。唐山书局坪数不大,但却是人文书籍的大仓库,没有优雅的书柜,却有令人惊喜的书籍。

这里尤其是诗集的集散地,手工和自费印刷的诗集都觅得安身之处,那些喜爱神秘书写的诗歌读者三不五时来此寻宝,偶而也会遇上同时泡在此处的作者。有一回,我就听到一大学生向友人推荐《毛毛之书》。而听店员说,还有人询问起《秘密写诗》和《no.》。可我怎麽也拿不出再版的勇气和意图,创作是与时并进的,再版意味着回到过去,过去的事大抵也忘得差不多。偶尔拿起《秘密写诗》的封面,对照现在的妻,冷冷地对她说:妳现在比以前瘦,呵。人到中年(我仍觉得自己25岁)已经在意不了外型,尤其是体重,最重要还是健康,BMI值不要超过正常值就安心啦。

下午是我的阅读和发呆时间,一本书一杯咖啡,有时多一块蛋糕,我就高兴得感谢全世界。酌饮着黑咖啡,把自己的思绪投进文字丛林裡,我变成书写者或故事主人翁,看到精彩处倒抽一口气,闭目回想。阅读把人带往作梦的时空,书写者持续造梦,咖啡和音乐则是催化剂。我的台北下午茶,便是咖啡加书本等于做梦。

不知道是因为诗人爱作梦,还是爱作梦然后才写诗的,我倒是在咖啡馆写了不少诗。有一首〈Goodnight,Taipei〉作于离开台北的前夕,在我常去的雪可屋咖啡馆,靠着细雨纷飞的玻璃窗,安静地写在纸上。
〈Goodnight,Taipei〉
今夜,我跟你睡,台北
把湿掉的外衣脱下
天亮以后
它自然会乾

我跟你睡,因为
路上行人对我陌生
捕捉不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你说的寂寞,我懂

我不是因为慾望而来
树叶不为晶莹的雨渍而来
火焰照亮一切被注视的
你知道意义的深沉
速度中彼此变换了姿势

今夜属于雨的台北
谁将拎走谁回去睡
梦的真实在杯口徘徊
啊!温度
怀抱之后我们该冷藏
永远的感动

甚麽也别说,亲爱
在这裡,接吻是最好的告白
吻别后的台北又将晴朗

在机场和妻彼此亲吻脸颊作别,不知道吻别后的台北是否晴朗,不知道伊人的眼框是否明亮?如果她阅读这首诗至末尾,是否就会收到我预先寄给她的──阳光。

邦尼2011.3.29致木焱:

今天 (3月29日)是黄花岗起义100周年。台湾庆祝青年节。
你知道吗,就在三天前,1911年3月26日,林觉民写下《与妻诀别书》。
而你,在半岛南方,骄阳琉璃,此时,台北正下着春雨,山上飘着春雪。
是啊,你是该把阳光寄给静,让她温暖,三月的台北是乍暖还寒的天气。
只不过,你怎麽就这样撇下她一人,家里的香香和牛奶陪着她。
你是耽溺台北的,我把台北藏起来,像我喜欢的一部电影MY OWN PRIVATE IDAHO (中译《男人的一半是男人》),不张扬,不贰过,像胸口的朱砂痣。
我们不曾在台北相遇,却又不断回到台北场景。你常去的雪可屋,唐山。
或者,我们曾经在唐山擦身而过,谁知道呢。
我在唐山买了夏宇的诗《腹语术》和那本手工斑斑的《摩擦•无以名状》。
又或者,你在雪可屋写诗的时候,我正和两位同志友人在喝咖啡。
这一对同志恋人是男七舍认识的,那时候,他们就乾脆在宿舍“同居”了,老夫老妻的,会一起在交谊厅煮火锅,喝红酒,不顾他人眼光,怡人,自在。台大,就是这个好,没碍着谁。
为了写序,《秘密写诗》我又重看了,静的身影,很美。
我怎麽微微感动你诗裡离别的台北,彷佛重叠着,交替着,李商隐诗:相见时难别亦难。
你在机场吻着静,这样的离别,是好的。
飞机从台北起飞,降落香港,我簌簌的用抱枕闷着头,哭了起来。J 一路相送,竟误了班机。
你把“把这裡的阳光寄给她”,我好生羡慕噢!那我该把什么寄给 J 呢?
J,没有位置,没有名字,死在荒野,无人收尸。他总是过低的体温,无论夏天,冬天。
因为J没有家,所以,没有地址,没法寄啊!那就把你寄给她的阳光,分一点热度出来,照在台北吧!

南洋副刊之文藝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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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楊邦尼君的十八封email  ◎  木焱
散文 2010-02-19 11:2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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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當下是木焱,還是林志遠?呵,有一度,我兩者都不是,局外龍問我那他要給誰回信,我就說:寫給我吧,寫給那個代名詞,而不是那些名詞!

第一封
今天寫了一篇東西,還沒寫完第三部分,需要小曼的〈兩岸〉歌詞,我上網都找不到,希望你幫我補上。

我的居留證還在官僚的程序中流動著,要下週四才能拿到。這兩年,我的價值觀改變不少,歸台後要從頭適應,幸有老婆點醒,說我以前不是這樣那樣說的。她的記性真強,我逐漸忘掉。環境改變了人,我不知又不覺,記太多反而是一種累贅。
你還好吧。常遇見局外龍嗎?我想念你們。

第二封
感謝你的幫忙。我這幾天一直在進補,看那些琳瑯滿目的台灣書籍,很多是日系小說,還有包裝美麗的圖文書。台灣的純文學已經沒有市場了,那些我們一直以為的文學作家也開始下海撈,寫些媚俗的文章。副刊充斥輕鬆小品、生活日記,某個人的作品結集往往是靠出版社宣傳撐起來的,
像蘇偉貞最新的小說集,我就不覺得怎樣。楊牧出版新詩集了,叫介殼蟲,還沒細看。幸好,知識百科類的書籍還編輯得不錯。

畢恆達出了一本《教授沒有教你的事》如何寫論文。我覺得很諷刺,論文不是研究生自己的代誌嗎?還要教授教你怎麼查資料怎麼寫喔,你看,連老畢都不能避俗來寫些賺錢的東西了。他可能覺得好玩吧(一種文化研究),不過我覺得大多數時候是一種無能的表現與支持。我也往往是這樣的,不過我討厭。

第三封
有關女性主義的課題,我的想法是不論拿女人或男人來開玩笑,如果適可而止,是增加情趣,而不會有太大傷害的。

我不喜歡大男人大女人,大家謙虛一點,作個小男人小女人吧!

第四封
遠在南方的你都感覺到赤色熱情了,何況是我?!
我昨晚也在圍城的隊伍中,第一次自由自在地徜漾在原來車水馬龍的中山南路,經過公園路、博愛路、介壽路,一路繞行到台北車站,把整條忠孝路塞得〝滿江紅〝。

Ps:黃錦樹評陳大為的文章我上網讀過了,我看也只有好朋友的話,他大概會聽進去。如果陳還是那麼自我,對我來講也沒什麼差別,那是他個人風格。我不讀他的詩了,因為他的詩太多文字技巧,好像學生擬題作文,你讀不到一種內在精神,也沒有美了。

最近有個怪現象,大家都在挖死文人的私密日記,如張愛玲,邱妙津,夏濟安。已經出版的就重新再版,剛死的馬上來湊熱鬧,沒死的也趕緊出一本,告訴讀者他仍健在,如爾雅出版社的《隱地200X》《席慕容200X》。你的阿晃之書或魍魎之書可要收藏好。

第五封
你的信幾乎和家書同時被打開。已然淡定的心情又被攪起。
當初沒想到做下的決定會有如此影響。人真的都在為別人而活著所以才存在嗎?看到初二(7)班的化學成績只有3人及格,我煞是哀傷,離開前還有一半人數及格呢。

母親大概讀了你那篇〈木焱的招魂術〉,心有戚戚焉,信簡中說飛去的鳥兒不再回來,空留鳥媽媽癡癡地等。寫到去古來家裡黑嘛嘛沒人出來應門,更是鼻酸。

永遠無法討好兩邊的人,我夾在中間。一人的人生怎麼一下子變成多邊人馬的人生?原本以為可以掌握將來,卻才晃然發現還有許多東西要去突破去學習去提升。我是不是太〝博愛〝了呀?

秋天到了空氣冷了/心是熱的身體冷了/洗完了惆悵/故事也冷了/你 我

ps:那首〈童話不死之獸變〉是少作,當初也許真的讀了蘇紹連的驚心散文詩才寫的,有他的影子。當然他寫得好。

第六封
看到你寫孔雀魚生小魚了,很開心。腦海就又浮現某個下午到你家上網。那時三不五時就去打攪你,想說一定破壞了你幾篇正在醞釀的作品吧。

副刊上的文章一些是大學作的,一些是05年寫的。真正體會到「賣文為生」,稿費是要給我老媽補貼家用。

近來,讀台灣三大報的專欄文章,不怎麼「有料」。黃春明,平路,成英姝這些名作家寫起專欄卻無趣得很。馮光遠在中國時報的專欄還結集出書了,都是一些輕佻戲耍之文,跟我很像。他們一篇的稿費居然有3,4千塊台幣。

晚上要去面試一家出版社,為我祈禱吧。中秋佳節愉快。

第七封
辭職的時候還以為可以很快找著工作。後來面試了幾家還是一一被我拒絕了,當時的我真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於是日子就晃了一個月,居然也過了中秋節,在岳家親戚面前說還未就業,他們愕然,我ㄧ臉羞赧。詩人的工作,整天發呆。

然後我和靜居然搬來新家了,14樓的公寓,風景佳,近水岸,有環河步道可以騎腳踏車,四周生活機能完備,上班坐公車搭捷運都很方便。我們苦笑是住在豪宅的沒錢人。

現在的心情好多,每天最開心的事,烹煮三餐,做家務;繼續投履歷好像變成了我唯一的工作。

第八封
我現在落腳在一間傳統公司金美克能。聽過吧?!擔任研究人員,守著一間實驗室,每天閱讀報告,調配玻尿酸保濕乳液,女人的東西;做洗衣乳的各種實驗和洗淨力測試,把自己的過去一次又一次洗淨。

第九封
前陣子,跟怡靜到溪邊撈魚抓蝦。在家裡一個瓷盆造了個小水塘,其實是一漥水。魚兒初初很慌張,毫無游動的沉靜在水裡,了無生氣。後來買了一隻巴西龜,情況更糟,老往沙堆裡鑽。

我每天的工作結束後,回家晚飯,看新聞,讀沐浴乳的專利文章,洗澡,刷牙,看看魚兒,睡覺。週一至週五,這樣的每天,還真是〝忙碌〝。

〝大家都去結婚,唯有他還在參加別人的婚禮。為什麼他不去結婚呢?〝這是我寫過的一篇極限篇的大意。所以,我就結婚啦,想是用生活來驗證創作,進一步落實創作生活的現實性。現在回想起來,愚蠢之極。

第十封
今天在公司收到你這封信。心緒也在想前往小州kopitiam的路上,我開著車,想著會不會遇到你或局外龍。是要吃雞飯還是乾撈麵?然後開到學校吃風,又繞回古來家中,打開電腦,構思下一篇專欄文章或小說,寫完之後去你家,有斷臂山依傍的二樓,寄信,看魚。桌前放著你遞來的白開水,同現在我桌上那杯一樣清澈,溫情。味道,我喝出不一樣的。

硬是把時空和地域切開,卻又和你們多了個超時空要塞(email),可以隨時回去,同你們對飲,在那一個晚上的微醺感動重臨,你們談著我不熟悉的章太炎。我還在做著反覆洗淨自身的沐浴乳實驗。

第十一封
剛母自盛雨的家中打電來,說哥因為大雨受困車中而尿急,於是水壺成了便器。
我這兒寒流稍過,還冷。但已經是可窩心了,尤其又收到你魍魎之書。我快被你書寫成鬼成神,最後是無物,正如我的〈無題〉詩。
一切都好,生活上了軌道。離了創作的經緯,飄邈在凡塵。心安/於是/體胖。

昨晚在板橋縣政府看歲末晚會,聽了許久不曾聽的Live 演唱,想起以前的歌手夢。心情再度澎湃,年輕啊.....可惜身體不能力行,還得為五斗米而忙盲茫呀!

第十二封
昨日在唐山翻了一下傅柯的《Fearless Speech》。只看了序,曰:誰可以講真話,什麼是真話,怎麼辨別人是否講真話……

真話難講,卻偏偏有人講,言自己的話才是真話,那麼誰的話是假話?謊言和假話之間又如何區分。通往言說的道路,我想起海德格爾,人必須先弄懂自己的存在,才來講話吧!
可惜,在目前的台灣是沒有真話的,掌權者說的才算。

Ps:和唐山老闆陳大哥小敘,他說念了人類學系有了尋根的想法,從他的捲髮出發,他認為自己屬於南島語系的族群,祖先可以遠溯到菲律賓、馬來西亞、新幾內亞等南島國家,所以特鍾意馬來和印尼,甚至喜買當地用品,例如泡麵。我也搭上這條哈〝馬〝之船,被請喝了杯咖啡。

第十三封
在校刊上讀過你這篇〈為什麼中文系〉,印像在。復讀後,重新發現我們在時間上的交集。我95年9月唸僑大,96年7月賀伯颱風來,僑大也斷了好些棵樹,在僑大談了我的初戀。在體育館外的山坡矮牆上親吻了她。她是一個香港女生。
僑大生活,認真唸書,我只讀了石黑一雄的《浮世畫家》和吉本芭娜娜《哀愁的預感》,以及寫了無數封信和失戀後的日記。96年夏天打了兩份工,一在工廠當運動器材裝配員,二在羅斯福路上的蛋糕店做月餅臨時工。
96年9月輾轉搬進台大男生第七宿舍。開學時,做了三十幾天月餅的身體因為勞累,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沒去選微積分的課。身上的麵粉味過了好幾天才完全沖掉。

讀了一個月就覺得大學無趣,一樣填鴨.....開始翹課,往誠品書店、醉月湖、圖書館跑。抱文學書籍比抱化工課本還多。死當活當,差點被踢出校門。

大二開始在大紅花的國度BBS寫詩。97年,我又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也常跑基隆海洋大學找朋友聊天,看海。98年5月開始寫〈2〉那首99行詩。那時你還在台灣嗎?我貼到BBS的現代詩版上,很多人注意到了。參加台大大馬同學會擔任秘書,從會訊中看見熟悉名字,有黃錦樹、黃暐勝、林惠州等人。

都是大學往事,有些無法記取。我的記性不好,很難講很難解釋的。

第十四封
真想跟你要個夏天
Will you share thee to a winter's day

我好像生病了,頭暈(實驗進行中)。

第十五封
今天在星洲互動網讀了〈還在沉睡嗎,2007年的大馬?〉等文章。好多言路作者在罵南馬水災和國家經濟衰退。你也在罵,不過是對內的華文獨中體制。

我們都希望各方能加強和提升現狀。但是,凡在這個國境中發生的事都是無疾而終,慢條斯理的。你罵得越凶,那些人越是不理你。如果他們受不了,就會罵回你。

我們的家國,就這樣老舊了。是老舊,而不是大家說的退步。

第十六封
前天我又重讀黃錦樹"歲末雜感",想著那句"這樣的未來在過去發生過了,然而那個過去沒有未來....."

我們可以說,黃錦樹曾憧憬過,也努力過吧...但是到後來(10年後)他不得不做出妥協。他從過去的資料整理中看出馬來西亞不會有未來。所以他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他全能的學術眼光,卻成為他臨現場的死角。

書若讀久了沒有加以實踐,就容易變成耍嘴泡。我的創作觀也做如是,必先經驗再沉澱,最後寫出。

介紹你卡爾維諾的《煙雲‧阿根廷螞蟻》(大陸譯林出版社) 。他說:我願意讓我周圍的一切都是臨時的,只有這樣我才能在內心裡感到安定。那麼什麼是我內心的安定呢?

是不是很欠揍?

第十七封
安煥然老師寄來週五大柔佛簡報,醒目的標題"新山沒有未來",是以驚動了底下聽者還有記者。當你娓娓述說沒有未來的故事,霎那間,底下的人都失望了,因為這象徵他們沒有了未來,
你帶來的如此大災難啊!

第十八封
把寫給你的信整理了,與你之前的魍魎之書作對應。沒能寫得你好,只是整理些囉哩囉嗦的話,一些心情。你說這兩週都在新加坡上課,讀康德、黑格爾,暈頭轉向。我突然也好想去唸書了,以前瘋狂吃下的哲學、思想的書籍,隨著記憶消長,一些觀念、想法都丟失,反而訓練出一套讓老婆抓狂的"精神分裂法"。每次她跟我講話,都要問我當下是木焱,還是林志遠。呵,有一度,我兩者都不是,局外龍問我那他要給誰回信,我就說:寫給我吧,寫給那個代名詞,而不是那些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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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的最終是回報,詩的初始我忘記了。

無國籍詩人來到地球找尋食物,逐漸消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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