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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同臺,肝膽同醉──寫于臺北‘動地吟’前  ◎  周若鵬
Poems, Prose 14-09-26 21:5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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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各位來到‘動地吟’現場,外面大雨堵車,大家花了多少時間來到這裏?”在吉隆坡表演藝術中心的舞臺上我這麽問,隨即又說:“我們用了廿年。”那是“動地吟”首次在藝術殿堂演出。

1988年當鏗鏘的詩句在星月下的吉隆坡陳氏書院響起時,我還是懵懂少年,在安逸的家中讀書寫詩,浮沉在那些來得太早的情傷,對家國風雨不明就裏。我也不明白自己爲何錯過第一場‘聲音的演出’,那是‘動地吟’的前身,畢竟主導者正是我的文學啓蒙老師傅承得。

後負笈美國,在文化衝擊底下尤見馬來西亞的不平。回國後1999年適逢出版第一本詩集,大將出版社事隔十年再辦‘動地吟’,集合同時出書的年輕詩人呂育陶丶林金城丶張光前,還有前輩詩人游川丶音樂人周金亮等,南下北上巡迴二十餘場,從會館丶學校到購物中心,從百余觀衆到三兩路人,我們都忘情演過。臺上我們朗誦家國族群,金亮演唱譜成曲子的詩,唱到痛處衆人飲酒擊碗狂歌。

然後我們又沉寂十年,直至游川驟逝。

說沉寂,其實在醞釀,機緣幷非一朝一夕,像舞蹈家馬金泉自國外專業舞團返馬,遇上游川的詩,把他的朗誦編入舞蹈〈問籤〉,再遇上觀舞的傅承得。2008年再辦“動地吟:紀念游川”,不僅聚合更多詩人,也和共享空間專業舞團跨界合作。馬金泉把舞臺的藝術層次提高,燈光音響布置都更講究,不再是當年輕裝上陣的隨性。偌大的雪蘭莪中華大會堂可容千人,傅承得看過場地,惴惴不安:“沒有游川的‘動地吟’,還會有人來看嗎?”他的顧慮不無道理,游川是詩人也是廣告人,曾是相聲演員,善于運用說學逗唱的技巧戲劇性的呈現詩歌,在馬來西亞無人能出其右。雖說我們始終强調感動來自詩人最真實的聲音,但沒有了游川那些出其不意的魅力,‘動地吟’還是不是動地吟?

當晚擠了一千六百人告訴我們答案,包括那些擠不進來、站在會堂外鼓掌的觀衆。原本只打算辦一場,後來辦了十場,巡迴全國,還遠渡東馬。在砂拉越古晋碰到全州大停電,被逼現場宣布延後一天,翌日依然座無虛席。‘動地吟’還是‘動地吟’,而且成長了、升華了。

有記者問起,‘動地吟’爲什麽吸引觀衆?畢竟除了歌者舞者,詩人幷非專業表演者,字正腔圓更談不上。傅承得的答案是:感動。我們朗誦的詩歌內容貼近生活,正是大家共同的心事。詩人幷非高塔上的知識分子,我們的破華語在在的說明:我們從來就在群衆裏。

我却覺得更有趣的問題應該是:“動地吟”爲什麽吸引這群詩人、歌者和舞者?我們常笑說辦“動地吟”勞民傷財,台前幕後動輒四、五十人或上百人,若幸運找到贊助商,固然能幫補一些硬體上的開銷,但工委(其實也就是詩人自己)所花的時間却是金錢酬勞無法彌補的。而這群朋友始終在一起,我想答案也一樣:感動。寫作是很寂寞的事,深夜獨自在鍵盤敲敲打打,發表後也聽不到讀者的直接反饋。而在“動地吟”後臺我們找到創作的戰友,在台前看見喝彩的觀衆,就算曲終人散了,還有人前來握手道謝,發博文記述當時的共鳴。

“你寫的詩,我讀不懂。”曾有一位中年人看完表演後,上前和游川打招呼,游川多少有些失望吧,誰知對方繼續說:“可是看了你朗誦,我全懂了!”這是個巨大的磁場,加速了下一場“動地吟”的發生。2012年再辦,中間只隔三年,很“巧”的,每次都接近國家大選。

大家更積極思考創意,希望超越2008年,除了延續音樂、舞蹈、魔術、饒舌等元素,影像工作者陳子韓加入團隊,爲詩製作多媒體元素,配合朗誦呈現,其中幾場甚至加入瑜伽!這年的演出地點最吸引,第一場在風景墓園“孝恩園”的空地,仿佛是演給靈骨塔裏的游川看的。當天下午三番四次陰雲密聚,隨即又散開,後來聽來自四方的觀衆說,周圍都在下雨,就只有孝恩園天晴。不包括鬼魂,觀衆逾千,座椅不足,就坐在山坡的草地,燃起火把,看詩歌在遠處的舞臺上活了起來。

大學、報館、東禪寺、新山老街、天后宮天臺、青雲亭百年戲臺、吉隆坡表演藝術廳等,我們都演了,甚至租檳城渡輪到海上表演。因爲地點特殊,這年的規劃和部署必須比往年完整。

2014年傅承得把策劃擔子交給我,本想把規模縮小,以小場多次的方式爲詩歌表演保溫。我們重新使用“聲音的演出”的名堂,在年頭辦了一場七十人的朗誦活動。不料到第二場,却“失控”成七百人。下來國慶日前夕在馬六甲的那場,只得聽其自然了。

記得詩人林金城提問:“我們爲什麽要去臺灣表演?”有沒有如此必要?臺灣的朋友能接受嗎?我們是不是想證明些什麽?

留學臺灣的馬來西亞華人都有“留台情意結”,這裏有“留台校友會聯合總會”,但沒聽說“留美”、“留澳”的畢業生組織。傅承得、林金城、黃建華等詩人都曾留臺,能“回去”表演,大概有完成某些使命的成就感,但促使“動地吟”團隊赴臺的動機不止于此。今年除了臺北,我們還去新加坡,若非行程衝突,在馬來西亞的“沙沙然國際藝術節”演出,也是我很想促成的。我不留臺,只是很想和全世界分享這樣表演詩歌的方式。

“動地吟”的宗旨爲何?最早的“官方”說法是:讓詩歌走入民間,讓大家知道文學十分貼近生活,幷非只是風花雪月。而其實我們都沒有任何包袱,更妄論長期計劃,覺得該做就做,誠如傅承得序“動地吟”文集《仿佛魔法,讓人著迷》所述:“仿佛風雲際會,不曾刻意,總是自然與必然。”音樂人周金亮的見解值得玩味:“大多時候成功都不是刻意的,當年披頭四純粹爲了喜歡一起表演而表演,沒有算計如何走紅。如果‘動地吟’當初計較所謂‘成果’,大概走不過這二十多個年頭。”

到臺北演出的心情是怎樣的呢?當然大夥會稍微煩惱該呈現什麽內容,知道現場禁酒難免有點沮喪,但我們私底下仍戲稱之爲“動地吟旅行團”。我原擔憂走出馬來西亞,大家壓力大了,會特別刻意的想做好些什麽,忘却了寫詩、表演的初心。看大家這副輕鬆的樣子,不就和過去一樣嗎?我想臺灣的朋友依舊能看見詩人本色。

我會這樣回答林金城:“我們爲什麽不去臺灣?”

“這是一段風雨同臺,肝膽同醉的歲月。”傅承得如是描述“動地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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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的演出 — 文学上台  ◎  周若鵬
Poems, Prose 14-07-01 23:4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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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的诗,我不懂。”观众当中一位中年人看完表演后,上前和诗人游川打招呼。游川多少有些失望吧,谁知他继续说:“可是看了你朗诵,我全懂了!”

这就是诗歌朗诵的魅力,让原本不读诗的人突然在诗中找到生活的感动。怎会这样?诗不是很难懂吗?人与人之间不仅仅靠语言沟通,非语言的成分诸如语气、表情、动作以至情境,所传达的讯息更丰富。比如我对你说”政府伟大”,字面虽是好话,可你听我的语气、看我的神情,就知道内里的意思。又比如诗人朗诵惆怅的诗句”岁月的雨积云渐渐超重”,乍听之下可能不甚明了,但你看他皺纹满脸、身影佝偻、神情忧郁,必也能感受其沧桑。

影视作品也不时出现诗歌,且剧情能制造情境,更具感染力。八十年代美国连续剧《美女和野兽》里的野兽Vincent浪漫深情,常用低沉沙哑的声线朗诵诗歌,迷倒万千影迷,演员正是Ron Perlman,后来还推出朗诵专辑。法国舞台剧Cyrano de Bergerac后来拍成电影《大鼻子情圣》,主人翁在暗夜对暗恋对象朗诵诗句,几乎把观众也融化了。中文世界也有,中台合作的热门连续剧《人间四月天》说徐志摩的故事,当然也朗诵他的诗歌。

舞台朗诵表演却未必只是把诗作字正腔圆的、抒情的念出来,自八十年代末以来《动地吟》那群好玩的诗人加入了许多创意。诗能演,游川朗诵《戏》,就”督督锵“的演起大戏来;表演《青云亭》模仿咳嗽的老人;朗诵《一开口》用了好几种方言。还有许多戏剧元素,二十年演下来,实在说不完。

诗能唱。音乐人为诗谱曲,周金亮唱《老乡》时吉他一拨,观众就被带去日本了,音乐让诗境更生动。林文荪、陈艳薇合唱《两岸》,相思的感觉更是浓郁。王国刚、王修捷居然用饶舌的方式唱曾翎龙的《倾城夜14》,愤懑的情绪如江河汹涌。二十年唱下来,实在说不完。“歌凭诗贵,诗以歌传”,游川曾自嘲《海》写得不怎样,但却传唱甚广,这就是音乐的魔力。

诗还能舞。马金泉把游川的诗融入舞蹈《问签》,也创作其他作品和诗人朗诵同台呈现。对现代舞我本是门外汉,却怎么会看得热泪盈眶呢?现代舞和现代诗这两种很多人说难懂的艺术,结合表演却有巧妙处 — 看舞蹈不明白时听到诗歌,仿佛诗是舞的旁白,间接的在解说;而当诗歌听不懂的时候,看着舞者的肢体语言,又会恍然大悟,仿佛舞是活动的诗。

我们还曾用魔术、瑜伽、多媒体等招数表现诗歌,在槟城渡轮上的动地吟,林金城连观众的味觉也侵略 — 请全场吃烧猪!二十年走过,还要再多走几个十年,非要有年青一辈加入不可,遂有了《诗与玫瑰》的演出。除了诗人,约一半的节目由学生呈现,他们不止创作诗、曲,还有其他超乎我们想象的创意,比如用鼓、装置艺术,居然还加入口技(beatbox)表演诗歌呢!

文学上台有什么意义?电影《悲惨世界》原是音乐剧,改编自法国作家雨果的小说。厚重的文学小说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换个方式呈现却能让普罗大众接触其精髓。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找来原著,细细品读。可惜马华小说搬上舞台的例子不多,也许因为不同领域的艺术工作者交流不足。再者,演一场舞台剧要投入的资源相当可观,在大马的环境不易促成。然而文学上台这件事发展还是十分蓬勃,尽管文体不是小说,而是诗。

有一回我看完共享空间舞团呈现的现代舞剧,走出大门时看见两个中年大叔在抽烟。大叔甲吐一口烟,脸上没有表情,用广东话问:“好睇冇?”大叔乙也吐了口烟,微微点头,大叔甲始流露赞叹之情:“系咯,估唔到咁好睇!”

你看了《诗与玫瑰:声音的演出》,也会这么说吧?

2014.07.01 刊于星洲《中文大观园》

诗与玫瑰:声音的演出系列二
日期:7月5日
时间:7:30pm
地点:加影新纪元学院B500礼堂
老师学生免费索票,公众人士乐捐RM20。
索票详情可联络新纪元中文系阮慧慧 03-87392770 x6213,或浏览网站www.newera.com.my

[ 點閱次數:58732 ]

陈老不谈笑  ◎  周若鵬
Prose 14-02-25 14: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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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风先生是前辈,我们一些后辈称呼他陈老,即亲切又不失敬意。我很早就认识他,大概经傅承得老师介绍吧,毕竟年岁相去太远,我和他交流不多,但圈中好友不时谈及,却又让我觉得对他熟悉。他有一本著作《风生不谈笑》,一看书名就觉得太棒了,那是我对陈老印象之总和。

陈老是个很认真的人,任何时候遇见他,头发总是油亮整齐。他对文学有其执著,固守原则且敢言。他写文学批评,在马来西亚愿意且有能力做这件事情的人寥寥可数,朋友戏称他作“文学判官”,铁笔横批只说理不留情,而他皮肤黝黑,感觉还真像文坛包公。不巧他有一笔名“郁人”,诗友闲聊间突然发现用粤语念出来,不就是俗语“教训人”的意思吗?我大笑,这无意的巧合实在太贴切了。

有一次和陈老一同当诗歌朗诵比赛评审,他很认真的告诉我说,其实他也有开玩笑的时候,可是他开的玩笑别人都听不懂。过后他就上台讲评学生的表演,讲了一两个笑话,台下鸦雀无声,只有我吃吃的偷笑。陈老不太会说话,节奏比较慢,他跟我说碰到和文友辩论文学,往往说到气结就沉默走开,但绝非妥协认输:“我回家写他!”我想象他狂书洋洋洒洒的万言论述引经据典一一辩驳。

他突然就离世了。我想起游川,平日少联络,总以为还有下次。我曾窃想哪一天自己的文章够水准了,值得陈老的铁笔来给我批一批,说好说坏感觉都像得奖一样,很有成就感,但这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那些年来和陈老笔战的学者文人,会偶觉寂寞吗?

2013.12刊于《中文人》

[ 點閱次數:7922 ]

最初的感动:《声音的演出 》  ◎  周若鵬
Prose 14-02-17 15: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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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想象当年第一场《声音的演出》。两百人披着月光,月光映在诗人相拥而泣的泪,泪滴在动容的鼓声中颤抖,顫抖如两百人的心房。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错过,当年的推手正是我的启蒙老师傅承得和他的诗人挚友游川,也许是自己懞懂无知,当年我初中,读着报章上的茅草行动、阿当事件还似懂非懂。山雨欲来,我在窗内惦记着隔壁班的女生。

后来的《动地吟》我也错过了,一直到1999年傅老师邀我,才踏上《动地吟》的舞台,此后2008、2012,从百人观众到千人,从街头到艺术厅,从表演者到统筹,一路走来我都在,最遗憾的是错过了动地吟的最初。幕落以后,诗人朋友谈起当年轻装上阵、饮马江湖的日子,万分缅怀。没有䌓复的灯光音响、数十众的工作人员,就只有诗人,和声音,和观众直接接触,从我们的声音直达心灵。我们一直想尝试再办一场简单、纯粹的诗歌的表演,但苦无场地。

1999时我也做过的事,甚至在购物广场只有四个观众,我们大声朗诵愤概的诗章,席间微微点头的老人,哪怕只有那么一个,值得了千里迢迢。后来听席间千人的掌声,震撼更甚,可是在强烈的灯光底却看不见观众的面容,毕竟有所失落。你把我的诗听进心坎里去了吗?也许是,但是我看不见。我迫切的需要看见你的眼睛,你的愤怒,你的悲哀,看见你的痛苦,和诗人激起的共鸣。

四合院艺文坊联络上我说想办活动,我马上想起这个大家的想法。四合院草创不到一年,当时就见过主导的瑞香和永明,叫我印象尤深的,就是那股傻劲。他们各有正职,就为了热爱艺术文化,在回酬尚未明朗便投入时间金钱开发艺文空间。我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企业人,不禁为他们捏一把冷汗。永明是新山人,更是为此两地奔波。这股傻劲,和我辈文人不是一样吗?

所以我更想促成《声音的演出》,回到动地吟的最初,诗歌最原来的感动,从诗人的喉舌直接流进观众席,看看诗歌的力是如何超越舞台,在生活中激荡。这是我第一场统筹的诗歌朗诵,放下纷扰的工作,推开家人,为的是什么呢?国家吗?文学吗?自己吗?我不知道。

我知道如果你来,什么都他妈的值得。

日期 :2014年2月22日(周六)
时间 :08:00pm - 09:30pm : 节目 / 09:30pm - 10:15pm : 自由交流
地点 :四合院艺文坊
门票 :RM 40.00 , 仅限60人
预购优惠:RM 30.00 ,2014年2月12日前
联络 :016-6263326(振宗)/ 012-7803848(永明)/ 019-3219595 (瑞香)

2014.02.13 刊于星洲星云版

[ 點閱次數:8142 ]

新年不新  ◎  周若鵬
Prose 14-02-13 12:2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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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跨过公历新年,华人新年就在前头等着。耶诞、新年连环轰炸,生活费日增之际,还得瞎拼、送礼、聚餐,人在约定俗成的江湖,身不由己的投身罐头般的购物商场,挤成沙丁鱼。人为刀俎,看到笑脸盈盈的店长时突然想起这成语。顾客都没有笑容,在分秒必争的赶购量产现成的礼品,表达也许过去疏于表达的心意--就算平日已是鞠躬尽瘁了,少了这送礼的仪式女友就会叫你死而后已。

如此年复一年循环做着同样的事情,像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情,死而后已。

这种热闹浮夸而空洞,我宁可上街示威让催泪弹熏到眼泪汪汪,至少觉得为了美好的将来做了些事,比在新年前夕对易逝的烟花许愿来得实在。正月一日又如何呢?和其他任何一天同样是24小时,那些临时拼贴的新年愿景,三杯以后就是一泡尿。一大群人倒数不过是找借口聚聚嚷嚷,短暂的逃离,让一切归零。强劲的音乐和扭动的舞姿,其实和平常周末的夜店没有两样。明午的宿醉,和上周的也没有两样。然后,慢慢删除那些剪贴转发来的罐头简讯,这年头连祝福也越来越懒。

一个月后就得重复另一个文化体系的重复,开始办年货,准备现钞红包封,挂起也许自己也读不太懂的春联。各界商家媒体陆续开始办新年促销,文案要用“马”字造句了,偶有佳作,但恐怕更多时候是马屁不通,叫人摇头慨叹中文水平低落。石油电讯等大公司又将强打那些亲情、团圆的老调广告,倒不如把这些宣传费省下来,让百物降价更好,但这是痴人说梦,赶在新年前剪头发时,理发师就对我说:“起价20元。为什么?新年嘛。”

小时候对新年的感觉不是这般无奈的。除夕前两天,整个周氏家族聚餐,地点常常是大伯当年经营的碧华楼。当时的长辈们一同创业,在同一家报社打拼,感情很好。平常少见面的堂兄弟姐妹一起聊天玩游戏,偶尔唱唱卡拉,闹哄哄的。年幼收红包没什么感觉,都归妈妈保管,到少年时对金钱稍有概念,才开玩笑的向妈妈追收。除夕当日自家人聚餐,过后爸爸和我兄弟俩一同燃放烟花,有激射上天爆破一声的月旅行,有向天空吐放烟花的魔术棒,有在地面旋转迸发五色火光的陀螺,也有握在手中绽放的银花。我怕火,总是战战兢兢的点燃导火线就匆匆逃开,最叫我紧张的是导火线半途熄灭,烟花没有动静,得小心翼翼的趋前再点,有时候突然爆炸,把大家吓一大跳。

过两天大伙会去妈妈的娘家居鑾,当年大型购物商场尚未入侵,是个纯朴的小镇。我们和最要好的表兄弟玩耍。他们的月旅行、魔术棒可不射上天,而是瞄准地面的目标,包括小朋友,把我吓得半死,但吓得半死还是要玩。人多可以玩像小蝌蚪般的 "砂炮",薄薄的白膜包着"炸药",抛在地上就会爆开。我们想象自己是忍者,用这样的武器互相攻击,有时一抛五六颗,在地面啪啪啪的炸响,十分精彩。

后来报社卖了,大伯在淡江塌楼意外中逝世,餐厅转手。有的亲戚反目,有的挥霍破产,许多要好的玩伴长大后到外国谋生,在种种始料不及的变化中疏离。烟花爆竹后来也被禁了,被禁的烟花却依然年年噼噼啪啪的噪响,生活的尘土一层叠一层的深埋了童年的记忆,如今联想到的却只是贪污失职的海关,和妄顾安全、唯利是图的商家,间接又会造成几只炸断的手指,几间烧掉的木屋,而他们的主题曲恰好是斗抢斗抢招财进宝的新年歌。比这个更烦人的大概就是泛泛之交剪贴的所谓祝福,还有政党量发的贺年简讯,叫手机神经质的哔哔不止。又要丢弃一箩商家银行寄来的贺卡了,地球对不起。

越接近所谓佳节,往往越觉消沉,世俗的洪流淹至,总让我挣扎着浮沉,寻思如何方可不没顶。平日我不也随波逐流吗?到节庆之际,全民一窝蜂赶做同一件事的时候,就像每天上下班一起赶塞车一样,生活中的无助尤其鲜明,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于是收音机电视机全开,让电台DJ的废话和重播的节目麻醉大脑。找不到新年的意义,其实便是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只不过在这时刻有更多红彤彤的提醒,酒酣耳熟后的空虚,感觉像个掏空的红包封。我想聊以自慰的办法,便是把这种追寻意义的意图,就当成节庆的意义吧!平日在生活的泥沼举步维艰也好,还能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待大水冲来才特别知道害怕,急忙四寻登岸的方向。日期不过是日子的标签,抹去以后,每个明天都是一个开端,无关新年不新年。

新年不新,然而每个明天都应该是新的。想通了这个,新年那些重复的杂事,纵然不可能甘之如饴,至少看到前面还有希望,大概始终熬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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