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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總是記憶中有雨，只不知記憶是不是被名詩倒裝。縱有雨也是細短，最記得且不會有誤的是毒太陽，曬得父親前年在父母和妹妹墳上種了棵富貴花，今次到時已可遮蔭，從後土角落姿勢優美地斜長到墳前，莫不是化作春泥更護花？想想不知要窩心還是心涼。
我倒是喜歡墳墓，不覺有何陰森，畢竟是有過感情的人，渡過了年月，悠悠時光中那些身影，例必有著朦朧美。且血脈傳承與流動，這天站得在這裡，沒有人是孤兒。那些或多或少有點關係的他人，許多一年見一回，總從他們容顏舉止窺出一些冥冥中的安排──造物弄人，是好是壞，有時真是奈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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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許我私心的以一個客家詞匯（的發音）權充題目，它或許能有個替代的華文詞匯──笨拙或鈍胎，但為了更貼切地表達（我的自身），我只能這麼說：我是ombong過來的。
這甚至可說是我的童年陰影，官能障礙般至今仍有發育不全之窘。它包含心智與身手兩個組合成份，二合一但無能協調，以數學來說便是一加一少於二，遂成ombong。以成語來說，便是心手不相連，兩者各有缺陷，即使勉強連成一線也是一扯即斷，自尊與自信要軟軟垂下來。
我清楚記得無數佐證的窘境：父親做木工要我拿錘子，焦急繞屋一圈還是找不著。叫拿尖嘴鉗，錯拿鉗子。即便找著工具箱，唯一要取的那件工具硬是憑空消失。催得緊了便答：在那裡？沒有。找不到。然後便是哥哥介入，那些消失的工具於是憑空出現在他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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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前暖車，等待間在溝渠旁發現異物，以為是蚱蜢，未能確定。此時太陽已經出來，日複一日，偶然間遇見這新鮮事，拍下存檔。問同事，說是蝗蟲。大軍壓境，竟有一隻，孤獨地死去。蝗蟲也有蝗蟲的心事，竟或是死諫──別再開發了好不好，所謂的花園住宅，建在我們的祖居上。三不五時搬一回家，還不累死。
回家查《昆蟲圖鑑》：蚱蜢一稱蝗蟲，直翅目，蝗科。真是太驚訝了，以為它只會跳，沒想到會飛。小時草叢間埋伏，一人捉一隻，後足綁細線，恐嚇著它跳，比遠。據說湊足數可遮天蓋日，一天啃完十萬噸作物。若知道是蝗蟲，怕會敬畏，只敢玩蜻蜓──溫馴許多。
其實私底下怕蟲。幼時無知兼且有小伴壯膽，鄉村曠野不玩蟲，童年不知如何過。豹虎多住大紅花樹，拱著小手掌扯下兩片連理葉，放到柏油路上等它爬出來，用枝葉截住去路，引它入透明圓筒。得用鐵釘打洞透氣，防它出師未捷身先死。沒錢買無花果，便望媽媽快些把火柴用完──常常是私自掏空，還超人一身輕盈。似乎是更適宜的居所──留有火藥味，理應狠勇三分。更無需釘洞，只為它輕輕拉開一線天，放到天井打露水。可惜不透明，看不見它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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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裡，許多燈亮著。半空中，許多龍舞著。馬路上，許多人走著。小轎子，許多人抬著。兩邊各一根桿子撐起，轎前轎後，桿子前端和尾端，左右鑿槽，供橫木插入。上搭一直木，紅布緊緊纏住，作軸。嗶聲作響導，左邊的挫腰，沉膊。右邊的斜肩，挺身。中間的撐住。興啊！發啊！狂喊數回，嗶聲再響，移形換位。等著的人快速插入──不要搶！前行十來步，復興。遙遙五公里，走不到盡頭似的。轎子五座，人人爭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邈遠神明家居。
請假兩天，到新山看遊神。怕趕不上眾神出遊，徹夜不眠，搭乘早巴。亞福街依舊熟悉──如何變換形貌，總還認得出來。或說人心未變，看見的，也還是昨日舊模樣，雖然昨日已經那麼遙遠。
想找回昨日的咖哩乾撈面，已經不見。但人心未變，繞街兩圈，已經慢慢走回從前。遊神已有百年歷史，年年人潮不變。現在和以後，怕還有無數百年。先到古廟拍張空蕩照片，神已移駕，像舊時皇帝避暑行宮。走一回柔佛古廟文物室，靜看石碑，終於記下五神籍貫。長長一面牆的捐獻芳名錄，一些名字已框邊。新畫上的，歪歪斜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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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時我不知道這詞的含義，後來聽得多了以為已經懂得，然而直到今天才真正明了。這是一個過程也是最最遙遠的距離。他原來懸掛如天邊孤星，有朝一日醒來才發現竟然在自己懷抱裡。
三月八日回鄉投票後午睡，八點起來發現外甥在看卡通，於是飛車趕回蒲種，一路上水靜河飛。按亮電視，國州兩行戰績流洩而過，仍是一幅現世安穩的模樣。此刻簡訊開始進來，篤篤篤篤警號一般嚇得人再不能安坐──火箭升空？打電話回報館確認，當真？當真。果然？果然。嘩！再問檳城同事，她說等了兩小時許子根還沒蒲頭。連根拔起？語氣間頗有些悵惘──人畢竟有感情。但此刻熱情掩蓋一切。
雪州失守？電話那頭吼著：攻破！對不起，主流媒體看太多。一發不可收拾，接二連三。可憐我的同事們電腦裡的備稿一一刪除──無從改起。一呼百應，全城效應。投票原是件無奈的事──多一票不多少一票不少。怎想到你也和我一樣，團結就是力量。電視主播佯裝若無其事，嘉賓評論人說話後面都像拖著馬炮──慢慢來，總不能未卜先知。這算不算粉飾太平，然而太平也已失陷。朋友在喜宴上乾杯：為了你，三霉痿乳（譯名已不可考，傳說一霉印度人，二霉國大黨，三霉工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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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六十歲了。早上把懶籐椅搬出陽臺，往靠背一躺，前後上下起伏著，看外面的世界。一輛紅色車子過去了。又一輛駛來，藍的，在路墩前放緩。司機位上坐著個白領，看得到握住駕駛盤的手，長袖露出的腕上，圈著個鐵鏈錶。鄰座無人，車後輪壓過路墩時，看得見後鏡有某電視臺的標語貼子：千萬人之一。
我家不遠處是三岔路，一天一輛摩哆橫裡衝出，給車撞上。議員來看過，指指路上遺下的碎片，拍照，不久便有工人在家門前建了個路墩。從陽臺往下望，黑黃相間的斜條很是醒目。可以就這樣看一早上，直到把車看稀落了，才起身泡杯美祿，擱在籐椅旁茶几上，看報。每天都發生那許多事，每天都經過那許多車。喝完美祿，日頭剛好照進陽臺，我退入房裡，把窗簾拉上。看看藏書，偶爾也寫寫小說，過過日晨。
我看著那輛藍色車子駛過，想著再看過一輛車子，便該起身泡美祿。日日如此，已經可以認車，譬如剛剛那輛，在“千萬人之一”車貼之前，貼的是“車上有小孩”。此時來的那輛倒是眼生，駕得略快，倏忽一只松鼠竄過，駕車的人煞車，在路墩前停住，側過臉看松鼠躍下溝渠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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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年3月15日 星期六
時間：晚上八時開始，可以早來熱身，應該也會“早”走。
地點：PJ椰子屋
酒聚原因：長這麼大，你有試過像這次這樣覺得自己是個很巨大的馬來西亞人嗎？
有沒有試過早上排隊也買不到報紙晚上要去小販中心對蹺腳大叔說：看完能不能賣給我。
有沒有想過勇敢加入反對黨。
有沒有一覺醒來後發現怎麼四周景色莫明的就是比昨天來得美麗。
有沒有和不相識的人一起撐過傘？
是不是有那麼幾個晚上，曾經和一千個一萬個人站在一起。
是不是終於開始相信明天會更好。
為了你，馬來西亞，
我們乾了。
為了讓莊若預先準備，要來的請在下面留名。
歡迎帶酒。食物AA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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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已絕少踏足夜市，總是避人惟恐不及，繞道而過。然而今夜，難得的我心狂野，甘心花半小時找個車位，走一段長而擁擠的路，和人群站在一起。此種人們聚集，江湖佬比手畫腳講古的場面數年一遇，錯過可惜。而且聽說，林吉祥要來。
我素有“講座睡眠症”，無論台上講者多知名、舉了多少小故事大領悟、適時插入笑點，我都免不了要點頭──而後悠悠醒轉。這惡習由小至今，屢試不爽我也拿自己沒辦法。直到上屆大選才鑽出了綿密睡眠的一道罅，算是對症下了藥──原來要站著擠著，血脈暢通思緒不寧。原來我只能夠清醒地聽完一場政治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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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在電桿與電桿間列隊，數算日子如電滑離。首先，他是一位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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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