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立雨林邊陲

多謝惠顧,擇日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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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真的:解開心靈假造密碼】  ◎  阿春
戲癮君子 2006-05-30 03: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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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回到另一個解謎的故事吧。

還記得【美麗境界】嗎?那是關于諾貝爾獎得主──約翰奈許經歷他的精神疾病、愛情和成功──好來塢式常見的傳記類電影。我對保羅貝特尼(Paul Bettany)的印象是進入奈許博士迷亂、妄想、假象真實混沌的境界后開始的。

戲里的保羅名叫查爾斯,是奈許博士就讀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研究所期間交往甚密的好友。天才總是寂寞而無奈,世人皆是愚昧不及的凡夫俗子,天才爭競的對象只有他自己。他不斷地鞭策和要求自己。是以陷入一汪痛苦泥綽之中。查爾斯的出現,填補了天才寂寥虛空的時光。溫暖了他心靈深處最荒涼部份。

之后,奈許步入婚姻、成家生子……這時,他的精神分裂狀況嚴重加劇,危及家人,危及自己。后來,奈許開始接受醫藥治療,慢慢發現:原來查爾斯只是他腦海中,眾多的分裂角色之一。這些角色,有給予安全的、有制造危機的。

奈許安排了查爾斯成為他imaginary friend的角色位置。

保羅的新故事角色──西拉,這個“白子”和苦行僧,是【達文西密碼】最早出場的重要人物。博物館的暗影之中,他身著僧袍,瘸著腿滿跚徐行。獵物已經自覺逃不出牢籠,垂死掙扎。那是撒旦魔鬼啊!我心里驚顫了一下。那些在西拉身上交錯的光照暗影,比槍聲更教人驚懼。

同樣是西拉,脫下衣物,赤身。銀白鐵鉤在他腿上嵌成傷疤腫脹。對著耶穌掛像狠狠地毫不留情鞭苔自己。口里禱念著語詞祈求赦免罪惡。剔剔達達,皮肉綻開之聲在戲院里頭沖竄進出每個人耳里。

西拉一直極度單純無知地以為他的邪惡任務是維護保守他堅信不移,至高唯一的──真理。直到最后,假象被揭穿的那刻,整個世界瞬間崩潰。

如果你是真的,你要如何告訴天才奈許,他的“想像朋友”查爾斯,從來都不是真的?解開假象,撲涌而來,那是──撕裂靈魂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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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一下午的ABBA  ◎  阿春
幻廰緩聽 2006-05-21 00:5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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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一下午的ABBA
GREATEST HITS 封面是四人詭異奇趣的插畫
聽過S.O.S 聽過MAMMA MIA聽過I DO,I DO,I DO,I DO,I DO
在別人的車子里頭,他們像是放開所有的聲音,大聲地合著唱著
而我知道,
我還沒出世前幾年,他們已經面臨所有團體都難逃的命運,他們解散
原來他們各是一對戀人,
原來他們各是一對夫妻,
原來他們成了一對陌路人
聽著那些年歲比我大的歌曲,那么輕易就把我打動
到底誰才是該活在七零年代?

Just another town, another train
Waiting in the morning rain
Lord, just give my restless soul a little patience
Just another town, another train
Nothing lost and nothing gained
Guess I will spend my life in railway stations
Guess I will spend my life in railway stations

───another town, another train

那些流浪的日子,毫無征兆就這么開始了。每次在家鄉啟航的飛機上,離開地面的那刻,心里是無以名狀的哀傷。好似一張好睡的床,慢慢僵硬了,然后潰散了。整夜睡不好,又不舍得換張新床。固執睡在同一張。

睡成最終患上脊椎骨的疲累酸疼,也情愿。

Treat him well, he is your brother
You might need his help one day
We depend on one another
Love him, that's the only way

On the road
That we're going
We all need
Words of comfort and compassion
Treat him well, he is your brother
Love him, that's the only way

───he is your brother

上次回家的時候,給我忠實的童軍弟弟多帶了幾本【鋼之煉金術師】,雖然他一概不要求太多,兩集就夠了,但還是買了八九集。在家的十天,他幫我這迷糊老哥到處搬來運去的小說們,包貼好透明保護層。我一直追著他問【火影忍者】中的“我愛羅”現在狀況如何了……昨晚告訴他,我即將接觸他最后杰作中,其中之一的原作者,得到他的回應是一句:“Cool! Man…”。相信他是喜悅的。

我弟弟也曾經買了ABBA的一張翻版“金”選專輯。

Dancing Queen還沒收錄進我今天聽到的這張。那是后來才出現的暢銷金曲了。

嗯。我弟弟。我非常喜歡的專輯。我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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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藏寶圖路線開始模糊  ◎  阿春
幻廰緩聽 2006-05-17 23: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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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他被懦懦濕濕的抽泣聲驚醒了。是妻。妻又夢見黑暗的景象。幾年前事情發生之后,妻幾乎是每天沒睡好。每晚入眠不到兩小時的安穩,她就從驚呼顫震中,松開上緊的發條,旋動,坐起身。

妻開始尋求心理醫生的援助。他亦不忘留意妻安眠藥用量。

終于妻慢慢情況有了改善。而他,那些粗糙神經已經遭磨蝕成異常細薄。一丁點響動足以驚晃他的安逸。他潛進書房,綿軟印刷品把所有喧囂都吸食殆盡。這里最安靜。最安全。

開一盞小黃燈,輕柔罩住困倦。

眼前那疊孩子們的成績冊,幾個小時后,要一本本發回去。之后,是年中炎熱的五月假期。“我回山芭公公家!那里有很多果樹……”、“爸爸會帶我們去海邊,很藍很藍!”、“我要看很多卡通……”、“我今天要把假期作業寫完”……昨天下課的時候,他留在班上寫成績冊的導師評語。孩子們嘰嘰喳喳圍著他木桌前打轉。假期到了,哪個孩子不興奮吶?他一陣一陣聽進耳,嘴角一時一時牽起。

他翻開自己的字跡,想像每個孩子的稚嫩。假期過后,黝黑白皙堅實略胖高個兒……然后,還有他們驚惶模樣,深怕自己的空白作業,被發現。

無論他用了什么方法(熱牛奶臥地起坐俯地挺身數綿羊打坐冥思古典音樂百科全書海洋生物紀錄片……),精神持續清晰如晝光,外頭微微響動的機械運作嗡嗡奏鳴。他甚至把青少年時熱衷收集的成疊成堆植物標本都一片片攤置在書桌上,而后又溢出桌沿,漫及地面。

終于半身撲倒桌面,睡了片刻。

天就這么亮了。

清晨六點,隔壁房間的老父停止了鼾聲,扭開國營電臺的晨間新聞,換成一把工整的腔音滲透過來。

抽身而起。房間景象似是無人清掃的雨季公園。滿地潮濕落葉,行走時極不舒適。他剔除面頰上的胡髭,淺淺的粗黑暗影永久性構成。望進自己的眼瞳,一顆晶亮的黑色實心,慢慢褪色,慢慢、慢慢……也許他就要迷失在自己的干凈純白之中,像牛奶一樣的營養凈柔無瑕之中。兩支掌心托起一把水,喚醒失魂,那黑又牢牢鑲進眼球去了。

妻仍安眠。他整裝修飾。

打開鐵閘,他攙父下樓。阿爸的關節炎非難其左膝,痛楚一再加劇,而他手臂肌肉則練得逾是硬結。茶餐室早餐,阿爸說又開始夢見孙子。他折起報紙,喝口黑咖啡,苦澀夾雜咖椰牛油,滿口不適。孫子叩門,呼著:“阿公阿公……阿爸……”。孫子身上濕淋淋,冷得小鼻子滴流著鼻涕。

他腦海記得的卻是兒子身上還是幼稚園登山郊游前那套運動裝,小背包里有件他親自疊好的黃雨衣,那日一早天氣其實還很晴朗。

妻開始失眠的夜,總有不同的夢境。兒子于夢的細節,輪回、再生、瀕死……兒子失足落入山谷幽處,幽深陰暗,是以急救隊逐寸搜索,盲點、盲點……兒子無法發聲,他們什么不對勁也不覺,掠過去了。

“他們怎么可以什么也沒發現就把一切結束了?……”夜暗中,妻一再捶敲他身,一再淚涕濕他身,一再拷問他身。怕會驚醒其他人,妻的痛楚是經歷嚴密壓縮抑制的。“你是他爸,為什么你沒把他找回來?……啊?……”

整座山,濕答答,雨水滑流。陰郁。視線模糊。佇立山道還可目及小城建筑方塊宛若模型。

他甚至驚悚想像,兒子半途遭人攫走。如貓頭鷹張放翅膀,穿過片片綠葉逕自傾斜瞄準獵物,落下。瞬間,余留懸空失措。警方一點痕跡也沒拾獲。忽而,傳來消息,逮捕一群匿藏的癮君子。他失控了。瘋狂奔向前,憤怒直喊:“我孩子在哪里?啊!?”幾具腐朽皮囊掏空靈魂,眼眶是被挖空的黑洞,思維是昨夜縷縷升華的毒。無關。與他們──無關。他要擊破一堵情節無法測知的厚墻,他只要知道兒子影子曾經埋過的軌跡。

他被人鉗制,動彈不得。一切龐大的都開始坍塌。

“我孩子在哪里?啊!?”

“啊……”

“嗚啊……”

一個明亮的希望怎么可能只是幻覺?怎么可以告訴我他無聲消熄了?

餐后,他送父上樓。妻一身素凈正要出門,助他。

他左手握住妻,予以安定,右腋夾住磨得泛白的公事包。聊聊今晚的晚餐。聊聊他訂好三人機票,假期陪老父回去探探那邊的兄弟。他們兩人,也許可以到九寨溝走一趟。聊聊張曼玉,一部部陪他們度過年少的老戲。聊聊他班上那些住在這附近的孩子,假期,也許會來家里玩玩。在某個十字路口前,他松開妻,目及妻遠去。他把公事包抱在身前往學校行去。

依據成績冊上的名字,他把孩子一個連著一個喚前來。班上隱隱涌著騷動。許多時候,他喚起這些名字,他錯覺以為聽見自己喊出兒子的名字。

那天夜里,他重復了父親的夢境。“阿公阿公……阿爸……”是兒子在外頭叩門。他放下手中的紅筆桿,拖鞋啪嗒啪嗒響過整個廳。解開栓,光黃的兒子進門來。“你終于回來咯?嗯?”他幫兒子脫下雨衣,取下小背包,除下黃色橡膠雨鞋。他入房取了條大毛巾來,把兒子裹住。擦干頭發。擦一擦沾泥的小臉。

他故意壓沉聲嗓責問兒子怎么去了那么久,都去了哪里……

孩子稚氣未脫的靦腆害羞,左手伸到后腦勺,不知該要抓捕些什么。他見兒子這模樣,只好放緩表情,微微牽起嘴角。孩子大大吸了口氣,然后,兩只手圈住小嘴,往阿爸耳邊探近……

嘿。醒醒、乖、醒醒……

他掙開眼來,先是聽見昏暗窗外下起滂沱大雨。跟著聽見自己在抽泣,滿臉是哭過的濕潮。妻盤坐。妻把他置在自己的腿上,輕輕撫慰。

他記得兒子小小聲,像犯了什么尷尬事那般對他說:“阿爸,我不小心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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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記得午后還有故事  ◎  阿春
片断記憶 2006-05-17 12: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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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星期五放學后,總是特別期待校車準時載送到家。那個時段,會見到很多穆斯林男人,黑色的宋谷,格子斑紋的沙籠,還有最廉價的拖鞋,從紅色的老巴士下站,擠滿巴士亭。星期五,總是最快樂的時光。快樂從十二時三十分開始。忘記作業。忘記藤鞭,孩子們最痛苦的刑罰,離一百分還有多少空缺,一下一下用辣椒血紅填滿,無可辯駁的交換條件。忘記年輕兇狠的女老師。什么也不需要記得。

然后只需要記得,下午兩點鐘的卡通節目。

母親已經一早課室外頭偕同剛上幼稚園的弟弟等候。手里提的些許透明的顏色塑膠袋裝好兩個飯盒,我們永遠也不會挑剔菜色,所以特別容易養胖。母親把兩個兒子送上校車,就會回到辦公室。如果經過郵政局,打開郵箱看看,長長的不貼郵票的白色封套總是和商業交易相關,很無趣。或者,趁每個人的午餐還氤氳熱氣,母親優雅走到銀行柜臺,處理公司小帳目的芝麻綠豆。

星期五下午兩點鐘的卡通節目,內容講述什么已經忘記了好多。只記得,每個故事開始之前,那個白人先生會說些嘰哩咕嚕有的沒的。一個小時的節目,兩個或三個短篇的小卡通。畫風各異,題材也東拉西扯。好比,那個打死幾只蒼蠅就認定自己可以成為屠龍英雄的面包鋪伙計。又如,趁母親熟睡的時候,另一個小女孩揮霍意外得來的神奇力量,像換衣服那樣,換來一個又一個變幻夸張的母親,錯覺任性以為別人的媽媽比自己的媽媽好很多,最后,結論是自己的媽媽最好。因為那些莫名奇妙來路不明的媽媽,好恐怖。

還有什么故事呢?只記得那些感覺美好,至于復雜細節通通忘了。有幾個孩子會記得收看這個節目呢?真希望他們不需要補習啊。星期五的下午。大人們都在辦公室,文件寫不完,打字機踢踢踏踏,秒針晃動的節奏。大人們在銀行里頭,冷氣不停地吹送,衣服褲子長裙上的折痕和身體挺直了一起排隊,等着處理鈔票硬幣支票。路上的車輛很少,因為孩子們都放學了。明天是星期六,車子會更少。咖啡店沒多少人,已經過了午餐時段。

聽不懂的對白一直持續着。聽不懂就聽不懂。動作。語調。線條。色彩。那些細致的瑣碎,輕盈喚起開心的笑意。電視前,在冷洋灰地板上鋪條小被褥,和弟弟一口一口吃完滿滿米粒青菜烤肉的飯盒,吃完把白色保麗龍盒子丟進垃圾桶,任由螞蟻慢慢群集,但是記得把手洗干凈。

沒有人打擾。父親長年不在家。和弟弟兩個人。就這樣消磨掉一個又一個電視機里頭的童話故事。

卡通節目完結后,常常是弟弟先在被褥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關上了小小的黑色電視機。也在弟弟身邊找到一個安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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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  阿春
無獨詩誤 2006-05-14 23: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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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曾經聽過的
那個故事:

只需要一直磨拭


即使是
銀制外層
鑲鉆內在
只需要一直一直磨拭
小木偶變成人類
巫婆的蘋果血紅
王子恬淡的唾液
玻璃鞋踩斷夜夢
精靈龐大而不耐

只需要一直一直一直
磨拭

我們

然后

[ 點閱次數:5794 ]

顫震  ◎  阿春
片断記憶 2006-05-13 21: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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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震。

往我之前數三排的長椅上,老人左手正攤放主日崇拜的次序單,右手持放大鏡。圓鏡緩緩圈點細顆字粒。薄薄的紙頁隨皺紋顫震,曳動。

少年們身著白長袍,澀嫩油肥近視,唱起《神圣之地》。其中一个孩子,多年前曾于男少年軍出游時帶領過他,油肥──這突兀用語源自他。

神圣之地,神圣之地。

少年而今是更高更壯,和其他孩子揚聲起唱。

那十架依舊是一年前的十架。長椅是一年前的长椅(亦是更多年前的)。主領的牧者有舊有新。死物不作變异,活物紛紛奏奇。

我只是坐著,在紙頁空白處有意無意地摘要。

不要睡。不要睡啊。那是很不雅的行為。

抬頭,恰見那油肥的孩子,經已失去專注。右手指尖正触拭木質的平滑。

時間一點一點滴流,那些滴到記憶上面的,于是引起微微的顫震。

[ 點閱次數:6173 ]

聽說今晚首長要來  ◎  阿春
凈是說書 2006-05-09 12: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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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白毛首長今晚駕臨住宅區內的小學。大概是將有一輪演說﹐然後趁機見見平民老百姓﹐多握幾雙手﹐多確定幾張選票。該要找個全程激昂的人才吧?在台上把敵對黨大大抗擊一番﹐追加一把淚﹐吸兩袋鼻涕(你們這些死平民老百姓﹐划個勾﹐沒那麼難吧)。

孩子們都不在上課了﹐分成兩排站立前往校門的小路兩端。我們來拍手噢﹗來﹗一二三﹗啪啪啪啪啪啪。幾個孩子笑歪了。真可愛。課室裡空氣悶﹐出來動一動﹐才對嘛﹗管他哪個天皇老子來。課室外頭我稱帝﹗

伊班族工友在把馬路中間的白線划漆得更清明。不知首長會于幾點經過﹐如果日落以後才來﹐這點小動作也可以免了吧?黑﹐反正什麼都看不見﹐有何干系﹖應該讓那條死馬路這時候多陷幾個坑才對!車子一經過,馬上開始顛沛流離﹐撼動首長一根小寒毛﹐也許就會喚醒他體內所有昏迷睡死幾十億光年的體恤民間疾苦的細胞。

(而其實這根本就是白痴文人的智障想像﹗你不如想想怎樣讓州內的大票倉崩塌失火﹐把票燒了。還是很智障啦﹗)

那天上教會崇拜﹐牧師突然暴了一句﹕“聽說有些候選人偷偷在養小鬼﹗”

真是有創意。不過如果是投資開印刷公司﹐刷多些票﹐找更多選民進來划勾勾﹐會不會是比較誠懇的創意呢﹖還養小鬼叻﹐不如養鱷魚鯊魚山豬野猴﹐保護自然生態﹐促進觀光旅游﹐功在朝廷﹐利己利民﹐一舉多得哉﹗養小鬼﹐外匯流失陰間﹐一不小心﹐把命也給賠本了。

得不嘗失﹐得不嘗失﹗

幾天前﹐父親突然問母親﹐我登記為選民沒﹐我二十二歲了﹗母親倒說呸投個屁﹐每回投下一票﹐接下來也沒什麼變化。幾年前選出了個州議員﹐闖進了國會﹐好難得在電視上開腔說了一小會兒方言英文﹐認認真真爭取的竟然是公廁課題﹐是哪個三卡拉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無人地帶的公廁呢﹖

我真該趁他沒暴出丑聞消聲匿跡前﹐來趟遠行去上上---公廁。

想到公共圖書館找些文獻﹐最近想寫寫原著民的東西。所謂的本土特色﹐讓民族國家在文章裡對話。對話﹐還真是件挑戰。畢竟從小被養成唯唯諾諾﹐像只燙水青蛙﹐把溫度直升當作是在享受SPA﹐難得﹗

下了巴士﹐到達圖書館時﹐周遭圍上黃條。我的媽﹗死了人吶﹖有警察有交警﹗原來是提名日。幾步之遙的咖啡店﹐支持者一律穿上壁虎大便裝﹐各自匆匆夾起干盤面喂飽肚子喉嗓。大概是呆會兒﹐會有兩大派人持布條扁額什麼的﹐大力嘶喊一番。飽肚﹐磕牙﹐翻開城內的大報首頁﹐黏黏膩膩﹐版面把一干候選人的消息排得不堪入耳。難怪多年前有人說﹐你在外頭學的那套傳播媒體的東西﹐學完留在外頭就好了﹐不要帶回來﹐尤其是你要想在本地報界混下去的話﹗

·

我在咖啡店點了盤干盤面外加一杯奶茶﹐繼續張貴興的【猴杯】。有人已經消失了。有人開始吃猴了。有人準備前進雨林。張貴興的【群象】近期再版了。然則我還是懷念【時報】版本那個素描封面--一個上裸男童跨騎一只象背脊上。張貴興一早已入藉台灣。去年,文學研討會上﹐講員名單中原來曾出現他的名﹐後來不知怎麼真人沒出現。

【猴杯】看了一半。下一本應該會是重讀【群象】﹐如果已經到手了的話。再來才是【南國公主】。想研究雨林。雖然沒進去過。連上游加帛也還沒到過。山豬肉倒是吃過。

我父親在我小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是在伐木公司當羅厘司機。後來還到了新幾內亞,同樣在雨林中當個管工。我是靠著雨林才長成現在這樣子。雨林於我等同﹕慾望惡念潮濕陰暗生機死亡蠱咒暴戾腐蝕拂拭……

張貴興和潘雨桐或許還有李永平﹐都認真地在處理著他們各自的雨林。那樣的雨林﹐對身于婆羅洲的作者和身于半島的作者一定又會有分別。他們的雨林總是被扯上南洋。那我呢?我這個后雨林時期的產物的雨林究竟是什麼呢﹖

應該是要把和父親之間的那段距離鴻溝處理掉。

母系家族那裡有親戚曾被招羅進馬共﹐後來卻因精神上不受負荷微受衝擊。還有姨丈阿姨當年是有志青年要回故國“救國”﹐後來回不來只能滯留香港﹐在那裡生根。外婆是從新加坡嫁來小福州的媳婦﹐聽母將伊形容成市儈標悍。外公會唱玫瑰玫瑰我愛你﹐是我後來上的小學的校董。商人。慷慨。早死。浪漫文人個性傳給了舅舅們﹐後來還好也遺留到了我身上。

而父系家族這裡﹐從第一代下南洋來的墾荒者曾祖--務農--到我已是第四代。曾經還有幸四代同堂。今我仍留曾祖當初抵埠用的船票。

某種預言性的時刻﹐我相信那是我的某種預言性時刻﹐我必須去探視、了解、處理我的雨林﹐或者重新發現南洋的新闡釋。

會不會像是我又再大發狂言呢﹖

圖書館去不成。下午不知道還開不開得成。

新護照剛拿﹐可以流浪到更偏遠的地帶。從那裡轉身回看雨林。我想逃也逃不了。

*筆于三洋大廈“高”收費網咖﹐午餐之前。

[ 點閱次數:6445 ]

虛擬我的終極完美女友  ◎  阿春
戲癮君子 2006-05-07 14:4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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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影的日子一久,你一定會發現一個不變的定理:預告片往往比完整版電影好看!Final Fantasy劇場版排期上演的時候,我的同學B最興奮了。B是標準電玩迷,同時兼備畫漫畫、插畫……等等相關才能。其時,在某場戲開演之前,悄然顯現FF預告片,女主角AKI以各種姿態穿插,B激動的把我的手抓得緊緊的。如果B像我一樣是個遇水即溶的男生,想必他早已水閘大開,洪水泛濫!

B對AKI的頭發最是欣賞,他總是激昂地告訴我那群幕后畫家像對住電腦編寫程式那樣把一根根的發絲構造出來。所以AKI的發質雖然是平直的,但是總是讓你覺得舒服。

我自己倒不是電玩迷。每次見到那些霸住電腦日以繼夜發動攻略的玩家,我只覺得荒唐得不可思議。我多想鉗住他們的雙肩,使勁用力搖晃他們:“你醒醒你醒醒你給我醒醒啊!……那全是假象!假象!假象!"然而,當我對那些小說情節投入的無以附加的時候,B是不是更想拿起啤酒瓶,對我當頭砸下來?

“你才是該醒的死家伙!假──象!"他會這么毫無感情冰冷的說吧……

我和B后來還一起上同一家補習班。并且,在那段日子各自喜歡上不一樣的女生。好吧,我承認我們的場景、氣氛和人物,和藤井樹筆下的那些補習班一模一樣。我一開始就被拒絕GAME OVER了。只有B和B的她曖昧糾纏了好久。B說她身上有股很舒服的味道(像媽媽的味道?),他的漫畫人物也開始出現女生的身影和輪廓。我們都持續痛苦了很久,直到補習班完結,大家投入準備考試。

離鄉背井來到城市繼續尋找所謂理想之前,我和我的她,B和B的她,在各自偶遇的場合,很愉快地(哎……)談起了那些試卷,談起大學申請表的頭號志愿。

其實,Final Fantasy劇場版不過是Alien異形的復制。我們只是看著那些虛擬人物一個一個慢慢被毀壞殺死。B不知道,散場前我和他一樣,也已經愛上那個AKI的頭發了,仿佛還可以聞見她用的洗發液的芬芳……

[ 點閱次數:5810 ]

深睡與蘇醒的小說家  ◎  阿春
凈是說書 2006-05-07 14:4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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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決定暫時放下你的書。

我采納了傾聽我灰黑色心事的天使們的建議。因為陰郁的我某日開始也不自覺地陷入憂郁,很深很深。我離岸好些距離了,海水一汪一汪涌過來。有那么一下,我站不住腳,好險,似海水就要淹進肺里,淹過了頭。

她們都說,放下吧,暫時就忘了你那些灰沉沉的小說和電影。是啊,只有我自己沒被嚇着,那些以百樣姿態敘述的故事都是在談論死亡、失憶、報復、衰老、病痛、貪婪、迷失……有誰能安然坐定聽完這些故事呢?只有我。

我鐘愛的小說家,你的故事剛好都說些寂寞與消失。

所以這些暫時都不適宜于我。

我愛憐地把你的書放在手上端詳好久好久。書腰帶是銀色的。那么幽柔的絢麗啊!書的厚度和重量約略如一本圣經。我想像里頭裝載你為人所熟悉的幽默,黑色的幽默。還有,那些恰似算計精準泛滿哀憂歡愉的對話。還有,還有逐字研讀也抓不準情節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好吧,小說家你嬴了。只要一開始,就要滴字不漏讀到最后。你的故事。

我在你呆過的雜志上頭,讀到你那群同事為你搞的紀念專題。雜志過期一年后,我才在這個熱帶國度買下一本。那是一本男性雜志呵!我不凄然想到,我的長大模樣已經不能再拿來當心里頭那個孩子闖禍后的掩護。

我從來沒有面對面見過你呀。我從別人的文字和話語當中才描出你的印象。只能這樣。我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你了呀。你的文字?對呀,那是僅存的較為牢靠的第一手憑據。

那篇專題里頭的你,好開心呢。你小說家和雜志編輯的身份,老實說,是我現在夢想里頭也想換來坐坐看的位置。

是不是所有的像我們這樣腦袋里頭袋滿奇異故事和對話的人種,看起來也比較輕盈薄弱一些?一不小心,波!像一顆透明泡沫瞬間不見。我總是納悶,我們要說的故事,其實都很簡單的呀。怎么沒多少人聽懂了?

我需要的是一場美好干凈的睡眠。小說家,你是不是已經睡得沉穩了呢?我現在只要一覺好眠。等待醒來窗外會是陽光遍灑。

于是,我決定暫時放下你的書。

[ 點閱次數:5723 ]

行千里路,只求一刻相熟  ◎  阿春
戲癮君子 2006-05-07 14:3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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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著同樣一座山、面對同樣的群眾、經歷同樣的日子、渡過同樣的生活、奔流同樣的血液、開啟同樣的旅程……我們似乎至死也要頑固背負同樣的孤獨。我們誰也不承認──自己的脆弱、自己的無助、自己的單薄、自己的眼淚、自己的傷口……

(似乎,我和父親就只能到達這種地步了嗎?我想起父亲及其在我生命中曾经幻化的所有形象。)

【千里走單騎】行至近尾,我腦海出現一幕幕我父親、我叔叔、我祖父、我曾祖父,也可能是我舅舅和我黑白相片里的外公──那種男人和男人(每个儿子其实都被当作成年男人看待)之間孤傲得要命,死也沒有辦法帶來任何溫度可以溶解的冰山堅壑。

戲里高倉健和兒子面對同樣的處境。開端,媳婦告知家翁高倉建,丈夫病重,希望他能去見丈夫一面。然而,成长經驗中承受自父親的無數傷害之后,這個成年兒子竟然拒絕再見病房外等待和解的父親。疑惑、嚴肅、冷傲又愧疚的父親,后來發現兒子病前花了許多時間,單身只影到了云南,研究當地民粹──儺戲(一種戲曲),喜愛非常。他發現兒子在當地還遺留著一個心愿,于是隨旅行團到達云南,要把兒子的心愿完成。

在兒子生命中一直缺席的父親,這時卻意外以距離(無形的實體)一點一點填滿那份隱隱作痛的空白。【千里走單騎】這戲碼正好說到關羽離開曹操回到劉備陣營,期間發生過五關斬六將的情節。寓意高倉健從日本千里迢迢來到云南的這趟大旅程,欲入兒子的世界也難關重重。

包容和原諒會不會正是他們需備的通關密語或古老鐵舊的鑰匙呢?

有時候,有人總會告訴我他們不懂我寫了些什么。我很慌。我建立起來的文字模型,不正是要讓所有人看懂我潛藏的一切嗎?

也許我希望看懂的包括我父親。文字是我鑄建的門,等待開敞通往父親和我。如果你不懂,不正說明這門太厚,推不開?

有時,我好慌張。為此。

[ 點閱次數:5566 ]

那條靈魂深處共通的密道  ◎  阿春
凈是說書 2006-05-07 14:3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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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允許我從朱天文說起。那時正值入夜,我一股沖動張狂開來,時間剛好九點十一分走出輕快鐵。我錯覺以為書店將在九時三十分打佯,在此之前,我一定要買下兩本駱以軍的小說。作家似乎會來到城里。他,要來到(天!)。過了九時三十分,門沒關上,我擁住《第三個舞者》和《月球姓氏》,晃蕩殘余的營業時間。被散置錯處的《荒人手記》寂寥得很滑稽。維持我多年前第一次在彼城公共圖書館讀閱時的書封面──那個男體。也許曾經歷幾回再版,我決定讓朱天文如罹患愛滋后的瘦弱薄度,加入肥壯張揚的駱以軍。

不外是書和書的相遇,而我的生命正以小說般的華麗純美筆觸蔓延。我淺嘗瞬間的美好,縱然心里藏匿的一些憂傷還沒消逝。

是夜,動人的舒淇金馬獎上哭得教人心腸都輕輕糾結起來了。

·

幾乎是同時發現袁哲生和駱以軍的存在。在城中唯一的書屋,我敗光一切零用,也要擺起一副落難貴族年輕后裔姿態,閑晃的所在。袁哲生已逝些許時日。我貪婪的閱讀嗜好不改,翻了翻「羅漢池」,那個書架框正好對住「遣悲懷」。月娘入夜后走過長長的寂寥的街(月光憐惜,照住那條兩旁是屋厝通往消蝕生命的青樓的路線);運尸人,推住輪椅上的尸體母親,出了電梯,滑進冷冷的地鐵(邱妙津,分秒停擺之后,被錯諤發現之前,是這么詭譎冰冷地靜止着嗎?)。

隨后,一次歸鄉時在機場滯留近乎八九個小時的時光,一邊對抗機械冷鋒,一邊開始窺探小說家之夢境情節──「妻夢狗」。偶然在電視閱讀節目見到小說家,他剛得了個年度作家獎,果真還真是個邋遢的中產階級。深藍色冷衣。那張小說家安在小說封面內里的照片,穿住冷衣,手里夾住煙條,斜倚某個河岸的石敦上,手上還有本翻閱中的書。他,低頭宛如專注閱讀。而我,在家中沙發上望住說話的小說家(忘了他當時說什么),高凸的額,發隨意竄刺,又是冷衣,那套藍色冷衣,我錯覺以為他從書里浮凸出來,立體真實地在說話了。

麥可克來頓有的是充滿時髦潮流專業的未來感。史蒂芬金是個充滿驚悚,心臟像是常常不勝負荷的上流社會。

駱以軍,是個小說家。如果不是,別人眼中看來他可能就是個一輩子邋遢,閑來無事,燒完一包又一包煙草,直到煙味使其肺部敗壞死光焦油竄進腦漿一切才會終結──的這樣一個男人。

好在,駱大叔是個小說家。這樣,那點邋遢的流浪漢質感,就可以陪襯的服貼。

·

小說家來了。來了。我幾乎有種不敢直視的緊張。罩在材質看來較好的夾克下頭是平凡的襯杉和就要開始泛白的牛仔褲,還有,沒記錯的話腳下是雙體面的褐色皮鞋。

小說家就坐在我前面不遠的座位。席間,他不斷的起身、欠身,似乎拼命想把自己從可以直接望向正臺的座位,推擠移植到角落的位置,可是,其他人還是要將之安排于顯眼處。所以就這樣,從駱大叔一進場,關于他的描繪,是頻繁的客氣笑容和點頭為示禮貌(更貼切的用詞應該是“謙遜")。

下午三點,駱大叔沒有準時出現。和王安憶上臺時,那是他的敬畏模樣。不禁想起小學,早晨進班上課前,不幸遲到,班主任這時就在前頭踩着“咯噠、咯噠"節奏性的緩慢步伐。只能緊張兮兮跟在后頭維持一定距離了,屏息的留白。和王安憶開始對談時,駱大叔高凸的額頭清晰可見泛着冷汗的折光,而他早晨剛至時梳理整齊的發,開始毫無規律偷偷在發生紊亂。我惡意猜想,該不會他的大腸躁郁癥發作了吧?

王安憶問:你們這一代還注不注重故事性啊諸如之類的問題(對不起,我也有無法記住長串東西的毛病,所以只能零碎帶過)--然后他就說了好幾個故事--說他的美女作家好朋友成英姝,從日本帶回來只人偶叫Ken桑,把“他"當成養小孩那樣在養的故事。他問吶為何不直接像他那樣生個小孩,成英姝對他說:“我痛惡人類的小孩。",美女說這句話--是怎樣的狀況呢?我覺的背后冷冷的。

談到他啊和已逝的黃國峻袁哲生等等,他們那一輩作家作品的共同主題往往是──一種虛空、空虛時,小說家挖出好友戴立忍告訴他的一個死亡的故事。這個故事被小說家敘述得很魔幻。說到他們那位學弟(后來的死者),年初二和家人吃完飯,跑到一家大廈之類的建筑,以自制的繩梯,想闖進建筑里頭--結果摔死了--案件模擬重演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問為何死者會要爬進這個無人的龐大建筑里頭--是不是每個人都開始有虛空的部分,所以才要以更大的虛空與之對抗。

小說家說起人工智能(A.I),他說他很喜歡機械小孩沉到海底(到結束前要求外星人用一綽頭發使他母親復活)那段。如同「木偶奇遇記」里頭的情節那樣,小孩夢境回游之間遇見了揮著蟬翼的仙子(“請您把我變成人類吧!")。

小說家駱以軍這時忽然說,他正好像這機械小孩多希望他心目中的小說之女神王安憶,能揮一揮仙女棒,施下一點點憐憫的魔法,把他變成“人類的小說家"。

小說家之所以是小說家,也許都被賦予了說故事的天賦(born for stories)。我們的靈魂深處也一定都有一條共通的密道用以填塞一個又一個不同的故事。

兩天內,我着迷于駱大叔口說的故事(還有大江健三郎「換取的孩子」中仰臉飛行的故事、還有米朗昆德拉和登徒子友人交換身份的故事),同讀他華麗繁復變態放肆的文字時一般的甘于就此被虜獲了知覺。

結果,我到最后也搞不清駱大叔是否有回答到了王安憶(又或其他人)的那些提問。只在慌慌張張中,零零碎碎地記下他那些如此清晰卻又朦朧的,夢囈般的敘事。

·

小說家(我還是習慣叫他駱大叔,雖然其他人也許稱他作:駱胖),研討會結束后,離去前趕緊把他拉住簽了兩本書-「我們」和「我未來次子關于我的回憶」,其他沒帶去,因為一再告誡自己不能太俗氣(但是拍團體照時還是心里殷殷盼他坐在自己站定的前方座位)。他簽「次子」時用“您"這代詞問我的名字--哇,我……太感動了--然后看着小說家駱以軍駱大叔寫下我的名,又寫了“一期一會"四字。

他簽得一派輕松,像個放課后的小學生,多高興啊(我看到了他難得松懈的笑容和微細的肢體躍動),沒人把他困在臺上,一副無辜呆滯模樣,又那么容易被問題和諸位大家們的言論被“嚇"得“發楞"。

始終是作家們的集會--來的沒來的--得獎的沒得獎的--每個晃動的細節,舉止的浮移,都成了主題,鏡頭溺愛的所在。哪怕是那些只是從作家們談說間脫口而出的作家名字--一樣一樣。

·

我還在繼續讀着「我們」里頭的契屬五十二個星期的故事。我刻意將閱讀的速度放緩,等待故事的情節慢慢從靈魂里的那條密道鑿下軌痕,然后穿越過去的片刻來到。

有時,我也不禁自問,什么時候才能變身成為“人類的小說家“呢?

[ 點閱次數:5700 ]

回家  ◎  阿春
無獨詩誤 2006-05-07 14: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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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 夢境隔絕所有不安的期待
我們熟練釀成一場睡眠

醒來 空氣沙發書柜窗口車鑰匙
扯上綿密凝稠的血緣關系
我們忽然更為習慣沉默
仿佛一句對白足以崩壞
這一切對我們身體的美好待遇
我們看着那些刻意整修過的擺設
還有屋后他們忘了修的茅草
你無意苛責誰或誰的笨拙了
同樣的沙發弧度
承載的是什么呢?
自大故事優越成熟身份
我們的確不適合任何對白
沉默是對的,沉默停止所有傷害

(你靜靜拂拭善良不愿使壞的心場
你多希望里頭出現放置他們的容量
此刻)

我們學會沉耽童年小腳沾滿泥濘
而今一片荒蕪細幼的身世
已經遁逃 不見
我們離開從前又遠了一些
我們的腳印征服漸漸龐大的領土
收不回了

我們終于回來了,昨夜

[ 點閱次數:5751 ]

花季  ◎  阿春
片断記憶 2006-05-07 14: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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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觸覺記憶總是無法稀釋制服時期白色襯杉上燙平的溫柔。從短小肥腫的小學時期,攀上粗嗓抽長頻繁膨脹的中學時期,以至最后一年離城之前教堂長椅上,只有折出直線的袖子衣角,不斷代我碰觸到了身邊夢幻女生的細致白皙(我僅有的溫柔),那都是我母親每到夜暗固定進行微細勞動之功勞。初始,母親會往布料上噴灑少量水滴,置平,鐵片熱起來滑過濕潤,悄悄升起白色薄紗──滋!那聲音很小很小很小,小到你會移植視線來到,為持續浮生的霧氣所蠱惑。

華麗的朱天文筆下有個名叫米亞的青春記憶,她習慣用視角膜仔細掃描而后輸往腦細胞──各式顏料色調層層堆疊成凝稠姹嫣瑰麗,此般記錄;也習慣用肌膚皮下表層組織細胞敏感且易損瞬間熟捻喚起布料構成之材質,給身體所能承諾之待遇,一種參照。我總以為母親是淪落油煙粗繭的青春米亞。母親喜歡電視里那些纖弱高企的模特兒在伸展臺上,行走時清晰顯現料子的流線和剪裁。母親隨手抓起一頁撕爛的日歷,翻過來即是空白,右手碳筆描出那軟布罩子,罩在一個漂亮女體骨架上。偶爾,母親為裙擺滾上小小卷浪邊邊,搭配一點晃蕩流蘇,晃來蕩去。我一直遺忘贈于射手母親一本空白畫冊和一盤木質彩筆,我每次見母親在畫總說你要好好畫啊收進冊子里,將來能成為設計師哦……

母親的手心掌紋拂過布莊架上擺著的每樣布匹(窄裙襯衣綠褲蔚藍裙褐西褲睡衣連衣裙)。那時母親的手還很滑嫩,像荷包蛋一圈黃浮上碗面,圍攏黃漿四周的蛋白格外純白。布莊一開始由外公外婆經營。家里的女兒們好幾個,擇了幾戶好人家給領養了去。“不能再送出去咯,都送出去將來你們誰來養吶?",因為這話,母親看了多年的鋪口。母親說有個晚上偷偷溜出去看雙秦雙林,和鋪里店員約好時間解開后門門鎖輕悄回歸。母親走過后巷,到了記號的門前輕喚:“阿嬌阿嬌,是我啦,開門啦……"。鑰匙插進縫,滴,旋動的聲音。嗒,鎖開了。哧嚓,鐵門拉開了,母親當時還瘦弱的身軀竄進油光的黑。下一秒,卻被另一具松弛的軀殼擋住去路。往上望,是一雙憤怒燒得幾近通光的雌性眼瞳。啪!然后燈全開了。

母親第一次牽我走進布莊卻是多年后,已由幾位舅舅共同掌柜。他們身上永遠是平直而整齊的折痕。布莊里的溫度永遠比外頭高幾度,冷風都納進棉質了。我的小指頭拂過卷起所有布之面積的滾筒,舒服的弧度。那些層層堆疊中的顏料,不小心傾瀉出來,颯,開出一朵又一朵斑斕的植物,我們,稱之為--花。

[ 點閱次數:6537 ]

他像個詩人,長不大,曾是傷兵  ◎  阿春
幻廰緩聽 2006-05-07 14: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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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小說是要把生命和魔鬼交易--"

那天,在玩著MSN的時候我突然問我的小小女詩人朋友:“三十歲之后你還會不會是詩人?"……結果,馬上她就有了回應說:“當然!",而那個感嘆號尤為教人感動。

然后,她也回問我:“那你呢?三十歲之后你還會不會是小說家?"……該怎么回答好呢?

最后,我也簡潔回復一句:“當然!"。

那一瞬的遲疑,究竟從何而生?是不是我沒準備好要和魔鬼交戰,把那些被掠走的人類故事都給贏回來?我忽然發覺自己對未來不再有特別強烈的確定感,或者特別清晰的構成藍圖圖檔。

說是要當小說家,我其實還沒累積出一定數量的像樣的小說作品。每次說自己要當個小說家,就會有一股心虛,妄自菲薄的感覺。

我沒有村上春樹每天運動固定寫作的習慣。我當然也不是駱以軍可以成為浮士德和魔鬼交易。我不是任何人。我是我自己。

頂多,我像是個患有某種功能癥疾病的病患,每一次一走進書店必定大量采購小說雜志書籍,在家不斷地從網上下載一部又一部名片。然后把自己溺斃故事情節人物對話情感里頭。

我看不清楚自己的面容了。究竟是善良無邪的孩子,還是淫猥墮落的詩人,還是傷痕累累呻吟不絕的士兵?

我的內心里頭已經分裂了那么多個角色,那么強壯健康的小說家這個角色,我又要把他安置在哪一個位子上了呢?

我記得當我還是幼稚園的小孩,就被發掘有講故事的天分了。我被安排演出的第一個故事是《寶胡蘆》。故事的實際情節我已不復記憶。我只記得,我因為講了這個故事而得到了很多贊賞。接着,派出校外和其他地方的小朋友競技時,有個很漂亮的金色葫蘆道具用紅色絲帶綁在我身上。

正式上場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的插曲。我在故事中段,跑開麥克風。那片刻的空白,是被什么給吸引去了,我忘了。如今依稀可以聽見的是臺下稀稀沙沙的議論聲。等到了那個片刻過去,我卻十分滑稽地記得要回到麥克風前,可愛地把故事講完。可是,我已經永遠和那天的獎杯擦肩而過。

那天坐在臺下的還有和我有些辛苦地搭巴士到比賽會場的抱著當時還小的弟弟的我的媽媽,訓練我的幼稚園老師,身兼幼稚園園長和我班級任的另一位老師。

后來,我回想起那天的事,每個人問我你為什么閃神,我沒法回答,我無法清楚還原當天的真相。這個生命的瞬間,卻是讓我多年以后,成為一個對故事永遠無法飽足的人。像是中了越來越嚴重的癮一樣。

如果我是那個淫猥的詩人,那么他必是死了個深愛的情人,所以才會坐在書桌前寫下一章又一章的褻瀆詩篇,使自己勃起,提醒自己還有可以觸及生命的可能。

如果我是那個天真的孩子,那么他必是依舊躺在夜暗的睡床上,燈還亮著,等待爸爸媽媽進房來,給他講完一個故事,熄了燈,關上門。他蓋好棉被準備迎接明晚下一個故事的到來。

如果我是那個呻吟的傷兵,那么他必是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劣質酒精。他詳細地向床邊停止忙碌的護士,描述炮彈的沖擊力度、戰壕泥濘的質感、血液溶和炮灰的溫度、沒有靈魂填充的敵意瞳孔弧度……這樣他經歷的每一場戰役才能有意義,這樣世人才能了解和平與救贖。

如果我是那個強壯的小說家,那么他必是想藉由驚恐之中找到希望--孤獨之中找到擁抱自己的溫暖--悲傷之中找到寓意善良的詼諧--

“那你呢?三十歲之后你還會不會是小說家?"……

當然。

[ 點閱次數:5611 ]

靜靜的生活  ◎  阿春
無獨詩誤 2006-05-07 14: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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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煙草味道浮游的午后
你開始上癮
書寫死亡異常靠近,誠如
你的指尖滑過腿肚腹部脂肪外停留
三十歲的樣子……
四十歲的頹敗……
但決不會隨口說說活不過五十……
你違背應該虔誠持守的教義
有大半篇幅預設在浴室里頭
在時間以外,練習
膨脹間隔和
上癮
六十歲還沒來到……
肉身腐蝕飄散詭异香气
愉悅了 整片鼻竇黏膜

你在人群中循環擁擠,氧氣
越來越來稀薄 生存
難道那么廉價?
你要的不是城堡,空蕩蕩
比黑夜里醒來還要慌張無助
虛弱的對白 寂寞從沒間斷翻滾
(車廂一站一站滿滿帶走)
誰來填充月臺,逾越
不了黃線耐心等候
晚餐
只好留進冰箱,整齊覆上保鮮紙

你還在等候一個睡前耳邊輕訴的童話
二十一歲生日蛋糕上了一層厚厚
巧克力,你多希望
可以從此填滿傷疤痕溝
你是說:那些甜味

臨睡前你的禱詞安置和平的可能
在時間以外,對
純真上癮

(然后,她開出花來了
枯干萎頓之前
她的顏料是世上獨一無二
陽光 是
最初的純粹的簡單的和平的

美好)

難道,這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我是說:一種極為細致的安靜

[ 點閱次數:5967 ]

垂立雨林邊陲

無桌無酒無小菜,隨意晃晃。

放豬滿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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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