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立雨林邊陲︱ 多謝惠顧，擇日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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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真地在想，該要怎樣告訴你這回的故事呢？這不是個簡單的故事，這是一個由“背叛”開始的故事。我想你應該會問什么是“背叛”？抱歉，我也無法解釋清楚，也或許是我曾經經歷但不想記得，于是選擇遺忘了。
我其實要說的是韓國電影【台風】。追溯電影中“背叛”的源頭，是一個育有兩姐弟的四人家庭從北韓（朝鮮）逃逸出來，欲往南韓（韓國）尋求政治避難。可是臨近南韓邊界的時候，一整巴士的平民卻被韓軍攔截，韓軍拒絕提供援助，強硬要把這群人遣回北韓。頓時情急，平民和持械軍人起了沖突，殘弱百姓四處逃命，軍人開槍掃射。那對姐弟的父母，混亂中遭槍擊死亡。
姐弟倆成功避開了軍兵的搜尋，從此相依求生。他們虛弱彳亍在蠻荒漫雪險峻的山林里，姐姐為獲取弟弟的食物甚至被山野莽夫凌辱。這段經歷使仇恨深深鉆進弟弟的靈魂骨髓。姐弟后來在一場意外中失散了。姐姐輾轉流往俄羅斯，弟弟變成兇惡殘酷的海盜。
這個海盜長大成人后只有一個生存目標，就是毀滅那個當初背叛他的國度。
想起漫畫【怪物】里的一段故事情節。那是，一對雙胞胎兄妹，遠離東德后，抵達西德前的事。
漫畫家如此旁白：“那孩子在捷克邊境附近徘徊，已經陷入垂死狀態……”
妹妹燥裂的嘴唇吐出微弱的話語：“哥哥……好冷喔……我已經走不動了……我肚子好餓……”妹妹終于倒下去了。“哥哥……我們會死嗎……”，妹妹繼續飄渺地要求：“哥哥……叫……名字……叫我的……名字……”。
這個哥哥竟然冷靜得近乎毫無憐憫情感地說：“我們……沒有名字。”
這段故事的時間背景是在1990年柏林圍墻倒塌，德國統一之前。
無論，是南韓北韓，還是東德西德，其實都是衍生自同一塊母地，分割成兩半的手足──執政者的作為。至于基層的人民呢？當他們開始覓尋自由，下場是只能徘徊而后坍倒在荒涼廢棄沒有名字的邊境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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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KLCC戲院買了X－MEN 3的學生票。等著廣告播完，電影上場，無故“休！”一聲，熒幕上的畫面消失了。稍無聲息。等了好一陣，有人出去了又回來。有人出去了又回來再帶更多人出去了。大概四十五分鐘過去了，一個高中生模樣的服務生才來說，不確定幾點回復電源，請所有人到柜臺退票收錢。
真是見鬼了！
學校有活動，被邀請去當幕后人員之一，但是，時之將近，受不了比截稿日期還要他媽的毀壞身體功能系統，于是要求退位，減低自己的任務。開始發覺自己和人合作的方式，不對就是不對，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沒法強求。
真是見鬼了！
每天在輕快鐵上讀【我愛羅】，昨天讀到老駱在一個黃昏月臺上，想起他父親過世后的情形。他家里正打算把駱爸爸的藏書捐出去，結果發現駱爸爸原來生前每每見到老駱的作品見報，就會剪下復印一百份。老駱在閣樓發現的時候，是那些一整落一整落的復印本……想到自己的情形，寫了那么多，投了那么多，大小通殺……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是不是我的【千里走單騎】……
今天讀到他寫咖啡館的女人吧，后段突然講他載了一個有男友的女生回家（當然事前小老駱是不知道的啦……），要死的是到女生家的時候，她男友氣沖沖地等著。結果老駱當時在回家途中，騎著摩多，失魂，連人帶車駕進臭水溝。然后，他就滿身污水臭味地上了一輛公車，全車了都受不了那股催命的腐爛味，可他仍然抓緊著直桿，站直了身，硬是堅強下去……你沒被女生拒絕過是不會懂，這“毀掉一個男孩，成就一個男人”的滋味的……
特別有感觸，眼睛熱熱地，還好只是一種哀愁，不然又要上演決堤的場面了，在眾目睽睽的公共場所中。
真是見鬼了!
剛買到了【號外】四月號，特大包的，有杜琪峰、岸西、也斯……還有，【二十世紀少年】第21冊（應該是全新沒買過的吧）！
真是見鬼了！
看陳珊妮和可樂王上臺領金曲獎真是高興。謝玩李端嫻，那個哈利路亞還沒到哦……繼續謝謝胡德夫、謝謝旺福、謝謝濁水溪公社……
（拜金小姐！拜金小姐！拜金小姐！）
還好是陶大偉上臺代領，陶吉吉搞不好會比王力宏說些更討打的話。嘿嘿。陶叔叔，握緊拳頭，露出勝利興奮模樣說：哈利路亞！（我個人挺喜歡喜歡這段）。
陳珊妮上臺開口的第一句就是：“真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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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一直想著關于遺棄的事。
“被遺棄。被全世界遺棄了。那為何還要一直不斷地把我找回來？彼此消耗……”
不跟你說是被誰遺棄了。
絕不是感情事。（感情事，這三字還真是有點油膩作嘔的質感。）
反正整個生命的進程，總是永劫回歸似的發生一些教你“肚爛”的狗事。
你一開始還可以哭，可以哭到嘔。最后，像現在這樣，你哭不出來，卻還是拼命想作嘔。
在讀著駱大叔的【我愛羅】，取這名字真是聰明，班上那些大學生們，看到名字就問：和NARUTO有關嗎？你愛誰？
瞧吧，這伎倆多好，火影的迷四處都是，像漩渦鳴人的分身術。我天真想像，因為這名字，而小說家再次締造銷售奇跡。
世俗吧？其實，我只希望小說家的生活可以過得好一點。書賣得好，就無后顧之憂，可以養家活口，繼續寫。銷售量的事，不知不覺留意起來，但從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更多時，是硬銷紙質品，會覺得很有滿足感。
我想，購書戀書已經是我無可救藥的癮我歇斯底里的癖。
其實，當初開始讀駱時，對駱有親切感，（除了因為他賣相不好，體格大只屬己同類），大抵是因為他的故事里頭，那些遺棄被遺棄的情節，教我沉溺地上癮。第一本【遠方】，被身世遺棄，被地域遺棄，被身體遺棄，被體制遺棄，被光遺棄……
啊，不要欺負這個天真善良又可愛的小朋友啦……你怎么不斷挑絆在他體內豢養的怪物呢？
不要尋回我。不要。我不希罕。
只想作嘔或者痛哭一場，如果我還有哭的能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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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鄉下，除了祖父母那片茁壯的菜園，還有的，就是突兀地把城鄉和世界接連起來的一架電視機。于是，我成了野孩子，同時也喂食著電視兒童的另一個我。綠巨人那時已經被拍成卡通、電視劇、迷你影集、等等等，啊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不懂，不想懂，更不必懂。汪汪大洋的童年卡通印象中，綠巨人騰躍而過我許許多多午睡前的燥熱時光。
中六那年拍成的電影版綠巨人浩克，李安把美國漫畫的框框格格，搬抬搭建在熒幕上。很多人吃不消，那些連身分鏡，著實教他們頭昏眼花。也有人要求再見倫理人道的李安，最后，以一句失敗論定李安的商業浩克。
然而，中六，電影上映的那一天，我坐在電影院里頭，哀傷愁緒是那么那么巨大，無以承載。一個瘋狂科學家父親，把自己的身體納入實驗材料。直接，構建了往后獨生兒子每顆變異的分子結構。然后、然后……一場災禍發生，妻離子散，父親消失匿跡。故事血緣再次連上線卻是當成年布魯斯的細胞們驚醒發生突變以后，衰老、軟弱、憤恨、邪惡的父親，前來重逢，只為索回那在兒子身上寄放豢養的──無窮盡力量。
那是多么可悲的重逢啊父親，我想起印象中第一次出現的父親，是個陌生的粗漢莽夫。黏人撒嬌的兒子找不着藏匿枕頭下的兩顆糖果，在他面前向忙碌的祖母索求，囂鬧。陌生的父親把兒子抓來狠狠地打了一場，兒子頓時孤立無援，他端看兒子在眾人來去的走道間，大哭，哭得撒了一大泡尿。
為什么這段記憶會那么深刻，一時也說不上來。只是沒想到，原來是一般父子再普通不過頻密發生的事情，我會將之歸納進可悲的儲物室里。也許那時就預示了，我和父親后來許許多多僵冷的情節。
我的身體里頭是不是隱藏了無數憤怒、力量和自由（rage, power and
freedom）的向往呢？布魯斯說他害怕自己會對存進他里面的憤怒力量自由，產生習慣，上癮。然而，當它們同時來到，只有無限寂寞和孤獨淹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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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復聽着胡德夫唱【美麗的稻穗】，當然只是網上試聽的小片斷。那天上課小休的時候，向永樂老師探了探口風。
果然，胡德夫是她的同學。
而且，老師說起胡德夫，就像我的班上女生在別人面前說起她們的男同學……
有點小小的好玩的不屑，又有點“啊哈！你輸了！我們下頓飯要由你請了！”的玩笑。
那更像是，大人們的回憶回到了像我和我班的女生現在這樣的年紀。
永樂老師說當年她去了劍橋一趟，修碩士。回來時，胡德夫這位同學，還留在臺大。
前些時候得了個小小的文學獎以后，就有個女生見面總纏住我說要我請她一頓大長今。而其實，我一直都只是把她口里的大長今當作是個借代詞。想也不想，是否有家新開的餐廳取名“大長今”。（真是俗氣啊如果真有人那么做……）
當我請了好多人一杯喝的（有的是一支冰淇淋）。這個女生，什么也還沒吃到、喝到。
也許，到了多年以后，當她的小朋友問起我這位舊同學，她就會這么清楚地蹦出一句：
“對啊，那個胖子還欠了我一頓大長今呢！”
放學的時候，老師好認真地說要幫我弄來一張胡德夫的【匆匆】。
【美麗的稻穗】 詞、曲：陸森寶 彈唱：胡德夫
pasalaw bulay naniyam kalalumayam garem
ho i yan ho iyan naru hoiyan
adaLepemi adaLepemi emareani hoiyan
hoiyan hoiyan naruhoiyan hiyaohoiyan
patiyagami patiyagami ku kan bali etan kimmang
pasalaw bulay naniyam kazazolingan garem
ho i yan ho iyan naru hoiyan
adaLepemi adaLepemi emareani hoiyan
hoiyan hoiyan naruhoiyan hiyaohoiyan
patiyagami patiyagami ku kan bali etan kimmang
漢譯：
今年是豐年，家鄉的水稻將要收割
願以豐收的歌聲，報信給在前線金馬的親人
鄉裡的造林，已長大成林木，是造船艦的好材料
願以製成的船艦，贈送給金馬的哥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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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藥很小顆，橢圓，兩角尖椎，紅。和著圓扁泛白的消炎藥，半杯美祿喂進肥腫病體。等待化學作用發酵，睡眠會是最早叩門。那是經歷數學公式計算后可知的事情。咕嚕。藥丸隨流體，像是從豬籠草瓶口，沿住圓弧慢慢滑落到瓶身。
生效。一點一點堆積成塔的昏眩，結實緊繃。
躺在床上，棉被蓋到腰間，上身緊攫住一只大枕，輕而軟。頭蓋殼被掀開移走了，熟練且無瑕的切痕。看清楚，我的頭蓋殼被掀開了。曝露空氣之中。腦海于是和天空再次相遇，自從世界混沌，而后世界最初的光照，只有天，也只有海。
陸地未成形。
匿藏腦中的海洋，豢養鯨魚。只有鯨魚，成群成群地大幫遷徙，繁殖所有人性、詭譎、蔚藍、沉溺……的念頭。白日鯨魚們潛至最深最深的靜謐，圍攏，每一顆心臟微弱綻放、顫抖，形成龐大低沉渾厚的鼓動，以至把黏貼陽光的水面，揮發出薄薄的漣漪。
而那個哭泣的男孩總是在黑夜過后，臨暗，憑空蹦出來，掉在海面，幾近嗆死。而一只鯨魚會適時，脫隊，泛起漩渦波瀾。然后，把男孩輕置深藍色大背椎上。男孩是被夢境與現實遺棄，消失遁逃來到。鯨魚是被衰老和病死驅逐，倉惶附載前去。
男孩俯靠在鯨魚之上，滑溜溜，難以固定。穩住。鯨魚繼續繼續在夜之行進間泅泳。男孩不哭不哭，整個海洋的鹽分是充足不缺了。男孩的發梢慢慢也就濾走潮濕，干透。滑稽地全都膨脹脹的，一頭像珊瑚群的細軟觸角。男孩很瘦，赤裸上身，著一件卡其短褲。腳上沒鞋。
鯨魚不知時間消失。朝向最圓亮的月光前進。鯨魚的記憶是短暫的。記不起身上伺服過的槍傷刀痕。記不著在哪個石壑淺灘曾經求取那么一丁點氧氣，呼吸，是那么危險的動作。太多，會死亡。只能維持少量的。少少的少少的。
他們都很開心。都擁有了愉悅且幸福的時光。
然后，他們累了。在海洋中，月光降下，棲息。男孩的哀愁重新喚起：“你們大人為何總是錯了又錯，改了又改，但改也改不了？”男孩啊每次到夢里來復習同樣的對白。同樣的循環悲傷眼淚。而男孩，永遠也不知道他已經無數次造訪我的夢境，說同樣的話，陪伴同一只鯨魚。
鯨魚發出長長的嗚咽。像是哀哭。也像是催眠。像是回憶雋永的過往。美麗是雋永的。傷痛也是雋永的。最后，雋永只能等待一聲鳴呼休息，靜止。
腦海中的暈眩，每絲罅縫充滿空氣，墜落，潰散。所有的孤獨，將異常清晰牢牢靠近，浮游海上。觀望，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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