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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t judge me when I said: I don't expect anything but be be your love。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6-16 17:3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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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作的關係,剪了很多垃圾電影預告,剪了很多垃圾電視宣傳,也剪了許多比較不垃圾的音樂錄影帶。簡單的來說,就是從電影中找一首沒有雜音的歌,找一些漂亮而不會揭露劇情的片段,拼湊在一塊結合成所謂的MV。

這是我眾多案子中比較受讚許的一塊,創意總監總是會在看過成品發出approval後走到我位子邊說︰It’s a very, very good cut。我會裂開嘴微笑回答︰Nope, can be better. 虛偽的招數每個月總要上演個幾次雙方樂此不疲。

第一次聽到山形瑞秋小姐的歌聲,是在電影「春心蕩漾」(Prime) ,慵懶而滄桑的唱著I wish you love。當下毫不猶豫的將歌曲截取放入軌道,細細的frame by frame捕捉畫面。很粗糙又很仔細的看完了烏瑪舒曼和小男孩驚天動地的愛情,又理所當然的不得善終。一把年紀的人了依然受情緒擺布,我一邊剪接在山形瑞秋的歌聲中掉眼淚,然後月底再度上演和老闆互相吹捧謙虛的老梗。

山形瑞秋在美國出生,父親是美籍日裔,母親是德義混血,十九歲加入芝加哥funk樂團Bumpus,與吉它手展開熱戀。這段愛情細節不詳,但以分手告終的結局似乎將山形瑞秋骨子裡那股東方神經質般的細膩徹底發揚光大,2004年推出的《Happenstance》,呈現出一種全然消極、頹廢的黑暗音樂面相。

撇棄華美的文字堆砌及婉轉的意向式隱喻,山形瑞秋簡單直接的吐露著種種強烈的愛恨,逐漸平息的不甘,浴火重生的微弱意志。一個女子沉溺與釋放中拉扯,在腥風血雨微笑在陽光燦爛中神傷。一個女子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的這種意志。

一邊毫無能力的抵抗回憶來襲,一邊冷笑說我過得比你好。一邊竭盡全力擺脫誰的陰影,一邊在時間的磨合下漸漸得到平息。山形瑞秋小姐所有最真實的複雜情緒完整的貫穿於整張專輯,從Everybody's talking how I can't be your love(Be be your love)的無助噘訴;worn me down like a road, I did everything you told(Worn me down) 美式高速公路搖滾的呼嘯而過;又或者《Quiet 》中輕輕的輕輕的吟唱︰I don’t expect anything, I don’t expect anything…

渾身菱角刺傷了自己,渾身熱情灼燒著自己。山形瑞秋與自己的對話,女人的自問自答,誠實是一種自刎,抽絲剝繭痛不欲生。

也許有那麼一個人,曾狠狠的踐踏妳的自尊。也許幾年前許許多多深夜,妳翻來覆去無法成眠,猜度著妳和他之間將會臨到怎樣的絕境。那些毫不確定那麼的毫不留情,毫不遲疑的將妳撕裂。妳也很想像瑞秋或者饒舌女王一樣,寫一首歌來痛罵他。但妳不夠才華橫溢,也不夠灑脫,只能輕輕的別過頭,終於願意承認這些毫不保留實在毫不值得,白白浪費了青春。雖然誠實是一種自刎,但絕對好過迷惑得病入膏肓。

「So, I will head out alone and hope for the best
And we can hang out heads down
As we skip the goodbyes
And you can tell the world what you want them to hear
I've got nothing left to lose, my dear」
—《Rachael Yamagata – Reason Why》



Rachael Yagamata - Be be your love



Rachael Yagamata - Quiet(網友自製MV)



Rachael Yagamata - I'll find a way(網友自製MV)

[ 點閱次數:20540 ]

黑暗中的歌者。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6-06 11: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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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些歌者的歌聲中,我們聽到了真摯看見了事實,有一些散發出來的痛直直冒進了心裡糾結,叫人不能面對卻也不能忽視的魂靈合一。比如張楚,比如左小祖咒,比如周雲鵬。

在甜膩流行歌曲的大環境下,對很多人而言,他們那種類似悲嚎的聲音並不好聽。他們的編曲過於簡單,他們的歌詞過於外露而直白,他們的想法過於偏激。但這種由人本主義出發的思考,歌曲中飽滿的人文氣息,直接的演譯方式,都能重重的將人們從粉飾太平的氛圍下敲醒。我初次聽到張楚唱「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生命像鮮花一樣綻開/我們不能讓自己枯萎/沒有選擇/我們必須戀愛/鮮花的愛情是隨風飄散/…他們並不尋找並不依靠/非常的驕傲」,左小祖咒唱「我不能悲傷的坐在你身旁」:「我不能悲傷的坐在你身旁/當我推開那扇門/想看見那永恆的榮光」,還有是盲眼民歌手周雲蓬的「中國孩子」,都有一種細小卻喧譁的震撼。

周雲蓬1970年出生於遼寧,9歲失明,11歲開始彈吉它,19歲上大學,21歲開始寫詩,24歲開始隨處漂泊,2003年錄制第一張專輯「沉默如謎的呼吸」。視覺的缺陷反而給了他巨大的心靈之眼,開展截然不同視角的詩意優勢。看看這首叫「拉薩畫廊」的詩︰

「她把我拉進畫室,
她說
她的丈夫一個月前剛剛去世
她哭著
講他們一起去尼泊爾寫生

她的丈夫是個四川的畫家
比她大21歲
外面是拉薩明亮的陽光
這時死亡
變成一個安靜的淑女
翻著書
坐在我們中間
墻上挂著我永遠看不見的油畫
我坐在那兒
默默地喝了兩杯茶
隨時準備站起來告辭

面對不幸
我感到羞愧
從此
她將一個人看店子

她叫劉草
我送她一本我的詩集
我想勸她出門旅行
但我沒有說出口
八角街上
川流不息
有世界各地的遊客
我第二次離開拉薩
把我中年人幽暗的時間
偷偷地放在路旁
劉草繼續坐在她拉薩的畫廊裏
開門關門
每天早晨
拂去畫上的灰塵
她將會喜歡上某種食物
或者
去看畫展
長久地心不在焉

她還說過
她的丈夫哪怕是個瞎子
就算不會畫畫
只要活著
該多好

我聽了
心裏有些小小的刺痛
我覺得這個比喻不好
像那扇大玻璃窗
透明
冰涼
在我身後

隔開世界」

終日泅泳在虛浮陽光中,連思考都缺乏的人兒,要如何在黑暗以及光明之間穿梭自如,徹底汲取刺痛的能量以及希望的背叛?

周雲蓬的第二張專輯「中國孩子」中的同名歌曲,講述的都是真實事件︰1994年,克拉瑪依一座禮堂發生大火,主持人讓領導先走,造成228名學生活活燒死的慘劇,時候新疆的封疆大使依然穩坐公職;

2005年,東北沙蘭鎮爆發洪水,由於領導的瀆職,活活淹死88人,事後無人為此負責;2003年,成都一位吸毒母親外出覓食被警察拘捕。該婦人告知警察,家中有無人照料的三歲女兒,請求警察幫忙,警察不理,導致小女孩在家中被活活餓死;

河南農民為擺脫貧苦賣血為生,造成艾滋病大幅度氾濫殃及孩童,有的家庭全家死絕;山西礦場不斷發生意外,死去的礦工被礦主拋屍遠方,更遭封鎖消息。

我的中國記者朋友說,這就是中國人眾所週知,卻不能提起的生活常態。

「不要做克拉瑪依的孩子,火燒皮膚讓娘親心焦
不要做沙蘭鎮的孩子,火底下漆黑讓他睡不著
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吸毒媽媽七天七夜不回家

不要做河南人的孩子,艾滋病在血液里哈哈的笑
不要做山西人的孩子,爸爸變成了一筐煤,你別再想見到他

不要做克拉瑪依的孩子
不要做沙蘭鎮的孩子
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
不要做河南人的孩子

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餓極了他們會把你吃掉
還不如曠野中的老山羊,為保護小羊而目露凶光

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爸爸媽媽都是些怯弱的人
證明他們的鐵石心腸,死到臨頭讓領導先走…」
—「中國孩子」周雲蓬

在資訊遭到過濾管控,環繞著愛情及各種歌功頌德主題的歌曲,周雲蓬的勇氣突圍得咋舌。這些黑暗中的歌者,看不見五光十色,而耳潔心清是非分明。而日常生活中人類是太習慣或者被限制必須使用臉孔上五官上的那雙眼、那張嘴、那雙耳,直接或間接的掩蓋扼殺心靈面的視覺與聲帶。

若果能多一分莊嚴的豁達,少一分氣盛的喧譁。多一分輕佻的卑微,少一分驕傲的自詡。多一分細膩的感應,少一分無意義的搶白。多一分置身事外的冷靜,少一分迫不及待的參與。猶如張楚的那首歌︰

「我目光慈祥/心不再想/讓裡面的東西慢慢死亡/我緊閉嘴脣/開始歌唱/這歌聲無聊/可是輝煌」

[ 點閱次數:19514 ]

我們不過是小灰塵。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6-04 13:5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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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女孩在她網誌上寫,她在克羅埃西亞的最後一天,心裡很想家,哪裡都不想去,只想坐在亞得里亞海邊,拿麵包和蛋糕喂鴿子。這些鴿子吃罷,不肯走,一直尋找石頭縫裡的蛋糕屑,吃夠了,才張翅飛到其它地方。

一個穿著粉紅色上衣的小姑娘,趁父母不注意時悄悄走過來揮舞鴿子,正在啄食的鴿子被嚇得紛紛飛起。她偷偷地按下快門,捕捉鴿子飛起的瞬間。

「就在剎那間,這些鴿子都飛往不同的地方。」女孩註腳。

幾年前的遠行到陌生國度。不同眼珠髮色的人群往來,說著我無法參與的話題及語言。唯一感覺熟悉的是,滿地滿天展翅停留的鴿子。我每天總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坐在廣場。拿一條麵包,吃一口掰一塊分給鴿子;書放在腿上卻始終停留在某一頁。廣場上有出租馬車拉著行人繞場,我看著馬兒無法辨識表情的臉,心想它們會不會有職業倦怠症。日復一日週而復始,同樣景色同樣速度,連舉步的角度都幾乎一模一樣。

馬兒的臉重疊上我的生活面目,現在以及未來的日子延展成一條平乏而乾涸的路。日復一日週而復始,我將在行走間丟失手足,丟失五官,丟失光芒,丟失遐想,披掛上同樣的服裝使用同樣詞組。我想著想著心裡全然懸空,假設流浪也許是唯一轉彎。

當時並沒預料到,會有一個人張開如鴿子般潔白的羽翼,平息我所有想要漂泊的慾望。當時並沒預料到,會有一個你,以鴿子般的安靜和平渲染我的世界。

盛夏時我們去了小島。你和朋友們在海中戲水,水性不佳的我到山上探險,不小心迷了路。你前來尋我,帶我穿越山林,教我如何在攀越陡坡。歸途中遇到幾個同行的朋友,他們不曉得我們沒攜帶電話,很多次無人接聽後以為我們出了意外。山林沿路長滿許多不知名的蒼翠植物,野生藤蔓纏滿民宅的牆。行經一家簡陋的小酒吧,你們決定坐下喝酒,我坐著撫摸慵懶歇息的貓聽你們說男人的話題。沒有晚霞的天色漸暗。

那次我們還看見了很大叢的珊瑚礁,艷麗色彩層次在水底飄搖如火光閃耀。你牽我的手在水中引領我前進,穿過色彩斑斕的魚群,透明的小水母群。從水裡起來的我們全身被螫傷細細而微微的疼。你問我開心嗎我拼命點頭心裡滿足得幾近輝煌。

那些一起生活的日子,你喜歡播搖滾樂或者陳珊妮,然後大聲唱和。有段時間,你如同上癮的不斷不斷的唱︰我們不過的是小灰塵。我們在音樂與電影的口味大相徑庭;我把耳機塞得緊緊密密的,沉溺在法國香頌以及雷光夏。當你聚精會神觀看從國家圖書館借來的獨立電影,我繞著房間行走思考為好萊塢電影作倀的預告內容。兩個個性差異的人,一個像顆堅硬的小石頭直白不安,一個像鋪在地上的堅硬石板冷靜踏實。常常互補,也常常互傷。常常互足,也常常互毀。我展現了我驚人的破壞力,你也發揮了你驚人的容忍力。

後來我們分開了。在我的劣根性飄過我的把持,在我的齷齪慾望主宰我的理智,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之後。我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本來就不該得到的寬恕。你溫柔而決斷得切割我所有後悔與追付,沉默的距離清晰不可跨越。搬家之後我買了一把鋒利的刀子。當沒有你在身邊,我需要自行切割一些物品。例如信件、包裹、包裝紙、麻繩。

我需要一把鋒利的刀子。當沒有你在身邊,我需要自行切割一些自己。例如曾經依賴你的我自己。我沒有方向感,容易迷路,從來看不懂地圖。我生病時不看醫生,故意病饜饜著。我工作遇到壓力會很病態的咒罵自己掉眼淚。在我無法切割這一切之前,我讓各種痛楚赤裸綻放切割自己的心臟。一次又一次,不感覺疼。一次又一次,直到生理知覺終於感到刺痛,我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崩潰後逐漸緩和的流線圖,從激烈到平靜的點。

每月回鄉的炎熱週末,在母親的吩咐下整理雜物。整理舊書刊發現一些舊雜誌,刊載了過去幾年寫的激烈文章。我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覺得異常陌生。這些名字這些人,片段閃過時畫面陳舊得仿彿是幾千年前發生的事情,被歸列為歷史事件,與我何干。

頃刻曾經追尋的洶湧過去,在腦海中不斷上演。曾經我一再一再的說,我不喜歡大家都喜歡的東西。我想要和別人不一樣,卻又害怕和別人太不一樣。太自負又太自卑,於是自溺於是自虐,於是臨到無數次的支離破碎。我回望時感覺恍惚,就好像只是坐在電影院,看著別人的電影,被別人的喜怒哀樂觸動。生命不可能富麗堂皇,像刻意安排的電影場景。於是我了解我錯得徹徹底底,卻也必須抽身得乾乾淨淨。

我記得你最後一次來找我在我的房間,給我一個確確切切的分手,也給我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從此我們不再聯絡。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在你走出我家門的剎那間,如那些飛往不同方向的鴿子,我和你被命運分隔開來安放在不同的地方。你回歸你原本的寧靜;我這個帶罪之身將朝有光的地方匍匍而行,直到得以直立心靈。

你曾像鴿子般降落,也將像鴿子般起飛。你曾經展翅成我的全世界,如今越飛越遠越來越小如一顆灰塵,在我眼中沉下不見。我無可避免的淚盈於睫,微熱無聲的水滴以及有關於你的一切豐沛蔓延,在鴿子回返的季節之前。

[ 點閱次數:18932 ]

世界上最幽暗的迴廊。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5-30 11: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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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與人的心裡。

世界上那麼多寂寞的人,走進不同的寂寞的門。繞過許多轉折,帶著柳暗花明的假設,或努力,或無意識的提步向前。迴廊儘頭深鎖的門後,也許藏著所有的答案。而行走之初,其實沒有設計疑問。

感覺茫然,怎麼才算如願得償?所謂幸福的成份,要多少眼淚與失去才會平衡?

關於命運的談論,我們越來越不忍。

不能確定呵,逃避忽略等動態行為,能否劃歸入面對的分類。反正,若沒有選擇沉淪,我們會度過湛藍的季節,寫下奇異色調的詩篇。知更鳥說著神秘的語言,我說,我能了解。

這個城市不下雪,我們說,要用微笑忘記悲切。

祝妳(我)健康。祝妳(我)幸福。祝妳(我)永遠,保有單純。

【2004年春】

[ 點閱次數:18343 ]

靜靜生活的預示與演練。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5-07 14:4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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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夢中,有一座島嶼。

夢中是天將亮的微明天色,我拿著地圖,一個人乘車到一處不知名的碼頭,坐上一艘無人駕駛的破爛舢板船,隨水漂流。在水聲中我睡著了,睜開眼睛時陽光刺眼。我置身大海中央,不知方向不知所措。過了一陣子有渡輪經過,我向船上的人揮手。他們讓我上船,問我要去哪裡。我展開手中的地圖,地圖變成一張白紙紙上空無一物。他們說︰不如跟我們去小島吧。

他們沉默的駛向小島,從船上可望見小島在不遠處,植物蒼翠而繁多。他們放我下船,卻又沉默的駛離。

我手中只有一張空白的地圖。隨身攜帶的麻布包已遺落在最初的破爛舢板船上。我往小島深處行走,繞過沼澤,行經瀑布,有幾隻青蛙跟在身後。我在森林裡穿梭,看見許多簡陋的民宅,食物還在爐子上烹煮,有煙從煙囪飄出。但沒有看到人。

走了一會。忽然走到了家鄉的居所。媽媽在門口喂貓,問這次怎麼去了那麼久什麼時候還要再出走。我拿起一杯水捧在手中,媽媽把我素常穿的棉布花裙、色彩斑斕的印度紗裙、拼貼沙龍、尼泊爾麻褲全拋到家門外,說好心妳別成天穿得像個乞丐,把這些爛布全部丟掉。

接著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回歸睡眠該有的空白。

而夢的開端與結束,我始終沒有開口說出任何言語。

[ 點閱次數:17787 ]

旅行的意義以及,離開的必須。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2-11 09:5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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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朋友打電話來邀去聽綺貞的演唱會,遲疑了一下說還是不了。其實一直以來並不算迷戀綺貞,僅僅只是聽著她的歌曲。雖然她的音樂在我生命佔據不少空間與時間。例如上班或旅途中的mp3,閱讀或書寫時候的聆聽,某個偶發事件會響起的背景音樂;她的音樂屬於一種安靜的陪伴角色。曾經蘇打綠在演唱會上忽然唱起旅行的意義,我坐直了腰,沒有尖叫沒有掉淚,任情緒緩慢流過心中。

大學時期很崇拜的吉他手學長丟了一個聯結給我,一些他拍的照片。我笑說這是淡水風情畫系列嗎,從早市的歐巴桑,悠閑下棋的老先生,到躺在路邊的貓,空蕩蕩的地下道。他說乘機讓妳回味舊時好光陰,我說還沒責備你讓我再次掉入回憶旋渦中呢。他要我挑選出最喜歡的一張;挑了一張空無一人的電扶梯,以如常速度在照片中靜止往上運行,只有廣告看板的投射以及入夜的光的陰影。

被問起原因,我說,我不喜歡有人的照片。想想又說,也許我的心太排外了。

還窩在淡水的某些夏天的某些下午,吉他手學長還有光夏學姐的執行製作,忘了受哪個老師所拖陪我練唱,不練唱時就喝啤酒抽煙。記得練習的第一首歌是小玲老師的”沒有你的聖誕節”。綺貞的男友小虎學長來過幾次。他們幾次說起啊綺貞又來淡水錄音住在小虎家,客廳內的煙霧一直飄。那時我把頭髮剪得很短,大家的笑容都很模糊。後來應該是投入進行要人命的畢業製作的關係我停止了練唱,他們捎來幾次我刻意不接起的電話之後就失去音訊。幾年後的最近吉他手學長說他搬了家,結束了與那位唱歌很好聽的漂亮學姐的戀情。另一位學長則無聲無息,聽說他為了逃避兵役而到精神病院住了幾個月。

偶爾會彈起鍵盤唱旅行的意義。那些下午的風和日麗,常常漂在半空與我形影不離,清晰過現實生活所有場景;並未像歌曲中說的,記憶得以埋葬在土耳其。我從未踏足土耳其,我深愛過的人曾在那裡留下足跡;曾想過追隨而我無能為力。最後一張明信片上印著的「查無此人」,紅色墨水觸目驚心,比成勣單上被當掉的科目分數還令人椎心。

有些日子慘慘烈烈,有些日子陽光明媚。眼目曾被世界上最隱晦的陰霾覆蓋,肌膚曾被世界上最溫柔的微風拂過。曾行過哀鴻遍野的幽谷,曾佇立百花齊放間。並不想陳腔濫調的嘆息人生就是一場旅行但事實真真如是。停留代表了一種止息,並不能永遠停留在生命的斷層裡。因著被時光的不斷推進,最終必能體會旅行的意義以及,離開的必須及必須姿態。

離開,從來就是旅行的必須。輕盈而孤立,從來也是離開姿態的必須。

[ 點閱次數:17160 ]

Release。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2-05 08: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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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某堂法文課上,老師分享一首小詩,描寫一對男女共進早餐︰

「他把咖啡/倒到杯裡/…他喝了咖啡牛奶/然後他放下杯子/沒有跟我說話/…他點燃/一根菸/…他把煙灰/彈在煙灰缸裡/沒有跟我說話/沒有看我/…他穿上/他的雨衣/因為下著雨/然後他走到/雨中/沒有說一句話/沒有看我一眼…」

詩末女孩靜靜的說︰Et moi j’ai pris/ Ma tete dans ma main/Et j’ai pleure
「…而我/我用我的手/抱著我的頭/然後/我哭了」

詩畢,教室一片沉寂。

那堂課的主題是戀愛,大家卻侃侃談起失戀,失戀的痛不欲生,失戀的遺憾,失戀的感傷…所有深刻的記憶都與痛有關;就像一雙極鐘愛其花色款式,卻不合腳的鞋,許久之後想起了拿出穿上,依然磨腳。只能輕輕嘆息︰多麼漂亮的鞋子,只是…可惜了。

就如許多年後想起某個愛過或錯過的男子,只能輕輕嘆息︰多麼好的一個人,只是…可惜了。

多年之後被撩起的淺淺的疼竟添了幾絲纏綿悱惻。仿彿總要有一些疼,人生才趨於完整。但是是因為痛所以記得,或是因為記得所以痛,已經很難分辨。

亦舒小說中學法文的女子總是多情而偏執。現實中卻不然,傷感在年輕的心中容易被新鮮事物取代。下了課同堂的女孩們笑嘻嘻的要去約會聯誼,談起某男子對自己的追求及示好,笑成一團。

至今我還常常想起她們的笑聲。清脆而放肆,眼睛鼻子全擠成一團露出牙齒,沒什麼顧忌。能夠放肆是一種幸福的自由,這個社會要求成年、職業女性自制而端莊,所謂自制而端莊的定義,離不開話少、動作小、順從而寬容。

年紀越來越大,視野會越來越廣,自由卻越來越少,限制卻越來越多。

幾年後在上班的地鐵裡忽然想起這首詩,想起詩中女孩平靜的描寫那最後的早餐︰他喝了咖啡牛奶,他抽了煙。他沒忘記帶走他的帽子;他穿起了雨衣,因為外面下著雨。他沒有說一句話,他沒有看我。然後他走了。

他沒忘記帶走全部的東西,把我和我對他的愛留下。

從此被囚禁在失去的痛楚,歷歷在目的甜蜜裡。等待思念徒刑服滿出獄,卻永遠揹負回憶案底。

前天傍晚在即時通訊系統上他忽然喚我,閑聊起我的新工作和他趕著的論文。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在電視臺上班,也是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在網路上聊著。晃眼就是兩年。

你可記得你對我說過︰不管妳在哪裡,我都會來找妳我問。他回答我當然記得,當時,我的確有這個念頭。

當時…。我沉默。兩年內發生了無數事情,兩年內其實也沒發生什麼大事情。時間帶走了一些什麼留下了一些什麼也改變了一些什麼。最愛的樂團Tizzy Bac如此唱︰“…幻滅的過往卻緊緊捉著我不放。”

也許太習慣仰著頭望著窗外大片藍天想著還需要多少年,那些畫面那些細節才會將自己無罪釋放。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其實門就在身後,只要轉身旋開門把就能找到出口。

每個人都是回憶的現行犯,只是徒刑長短的分別。只是冷靜以待、光明正大沉溺或其中間程度的分別。只是會不會重蹈復輒的分別。

只是,再也承受不起強烈的變遷與起伏。畢竟,沒有誰跟誰說好得一唱一合,我們各自在各自的土壤,栽種各自貧瘠或肥沃的時光。

僅餘一些禮貌的熱切與最多的淡漠,對回憶,對世界,對自己。

[ 點閱次數:17580 ]

到天涯的儘頭,單飛。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2-04 09: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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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工作的時候總偷偷連上網頁,瀏覽各種旅游資訊。想像自己穿花裙戴草帽,在無人小島養羊種花,浪花輕輕拍打在腳邊。

人生中第一次獨自的遠行。那年十九歲。春天的某堂課忽然覺得悶,於是靜悄悄走出教室,回宿舍拿了外套、護照、CD隨身聽及幾片碟,米蘭昆德拉的《生命無法承受之輕》。搭車到機場。買了機票去香港。

抵港之時起著大颱風。拿著地圖搭地鐵,迷了路用破破的廣東話夾雜英文問路。到海洋公園看總是處於睡眠狀態的熊貓,大風大雨中坐搖搖晃晃的雲霄飛車。到女人街買幾串華麗的項鏈。用即拍即棄的相機攝下維多莉亞港海水高漲的畫面。在機場與等待轉機陌生不知國籍不知姓名的旅人徹夜聊天。

回到台北時我精神百倍。每回冒險都讓我覺得自己又勇敢了一些。

“女生一個人來這邊是很危險的。”在廟街擺攤的那年輕男孩對我說。指著不遠處馬路上幾灘黨派血鬥後遺留的血跡。

“如果危險司空見慣,就不覺得是危險。”我這樣回答他。

什麼是危險。職場上笑裡藏刀勾心鬥角算不算危險。真心交友完全信任算不算危險。社會裡真假難辦的陷阱或誠意算不算危險。不顧後果任憑感覺去愛算不算危險。害怕危險而什麼都不敢嘗試算不算一種危險。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危險。

從前相熟的學長小馬曾說,總覺得以後的我會離開自己出生成長的地方很遠很遠,或者忽然失去所有消息。也許幾年後的某天收到我從陌生國度寄來的明信片,淡淡說著自己的隨性與平靜。

那時我將獨自一人。學著完全的堅強,也許仍不小心依然會孤單。於是不敢與外界斷了聯繫。沒有人希望被遺忘。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容易感覺寂寞。需要一個人在身邊。於是那些人帶著我的默許闖入我的世界用力攪擾,血肉模糊。傷痕累累之際我想起每次獨自的旅程。想起在情竇未開的青澀歲月。那時我們一個人快快樂樂的活下來有沒有愛情都無所謂。那些無慾無求怎麼出現又怎麼被消滅。

對愛的需要是否只是自我催眠。很有可能來自許多錯誤觀念的荼毒。習慣附和多數意見然後失去了原則。要愛得轟轟烈烈痛徹心扉才不枉此生。誰說的誰規定的。

原本自己又是怎麼想的呢。

人本來都是獨立的個體。本來分屬各自的花蕾,燦爛枯萎都源於自己而不為誰。因為習慣相依相偎,反而失去了獨處的本能。

費里尼說:「獨處是種特別的能力,有這種能力的人並不多見。我向來羨慕那些擁有內在資源、可以享受獨處的人,因為獨處會給你一個獨立空間、一份自由,這些是人們嘴上喊要,實際上卻害怕的東西:人生在世沒有什麼比獨處更要讓人懼怕的了。他們有時甚至才落單了幾分鐘,就急著要去找人來填補空虛,而且隨便找誰都可以。他們害怕寂靜無聲,害怕那種剩下自己一人與自我思緒及長篇內心獨白獨處時的靜默。」

我心戚戚焉。世界一直又冷又吵。我睜開眼睛面對。我有一隻手,書寫所有美麗及悲切。我有一雙健全的腿,這世界太大我還未走遍。我還有我自己,面對所有絕望當作鍛煉。

“如果孤獨司空見慣,就不覺得孤獨可憐。”孤獨來敲門的時候,我要自己這樣回答。

咬緊牙根,轉身入睡。

[ 點閱次數:17209 ]

關於安修和他的烏鴉。  ◎  薇達
[Intraitable] 2008-02-04 09: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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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著這個蛇狀的黑色手鐲兩年多了,如今還戴著。

那堂課好像是政治學,安修第一次看到我的手鐲,他說他喜歡一個很舊的組合叫手鐲。

嗯。永恆的火焰。我對他笑。

他也笑。眼睛瞇成一條線,牙齒整齊而潔白。

下一堂課他送我一個黑色手鐲。妳看上面有烏鴉在飛。他指給我看,黑色的木面上刻著一隻拍動翅膀的烏鴉。

但是這隻烏鴉沒有眼睛。他說。

沒有眼睛就看不見世界的黑暗。我說。

他又笑了。眼睛瞇成一條線,牙齒整齊而潔白。我喜歡妳說話的方式跟別人很不同。妳知不知道妳穿黑毛衣發呆時很像發呆的烏鴉。

從此他叫我鴉。再熟點他叫我鴉鴉。懶惰或順口時他還是叫我鴉。

安修已經有了可愛的女朋友,但他喜歡黏著我。下課之後我們在圖書館比賽誰先找到想借的書,課間上廁所時比賽誰上得比較快,吃面時比賽誰吃得最乾淨,去7-11買大瓶礦泉水比賽誰先喝完。反正甚麼都能拿來比賽。安修不抽煙不喝酒,但他會陪我去小酒館,他喝無酒精的tonic,我喝長島冰茶對他邊吞雲吐霧邊發呆。

哦,安修是個多麼可愛的男孩。最可愛的是他骨子裡還保持著難得天真浪漫,對許多事情都抱著高度的好奇心。

鴉妳會法文,告訴我這段怎麼唸甚麼意思。

鴉告訴我卡斯楚跟切‧格瓦拉的故事。啊不我比較想知道怡和洋行的事說吧。

鴉我想聽永恆的火焰唱給我聽。

鴉《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我看完了,好精彩哦。妳說我有沒有可能成為這樣的一個聰明而上進的人。

鴉為什么川端康成要開瓦斯自殺生命那麼苦嗎。

鴉我不喜歡妳現在這個男朋友。他配不上妳他一點都不文藝甚麼你們分手了哇哇太好了恭喜恭喜。

鴉教我彈老鷹合唱團的那首渴望的人。

鴉我覺得橋牌好好玩我教妳玩來嘛來嘛。

鴉我想知道傅柯在《瘋癲與文明》揭示的瘋癲概念。

鴉妳怎麼不接電話跟誰在偷情啊呵呵。

鴉沒事我叫爽的。

有段時間我愛上玩直排輪,安修興沖沖的買了直排輪鞋陪我練習陪我摔得滿身傷。我們跌撞在一起站不起來坐在地上大笑。安修的女朋友來找,站在溜冰場的欄杆邊,安修對她揮手,笑得燦爛。

你的女人討厭我。我告訴安修。

不會的她知道我只是喜歡跟妳在一起玩。安修說。

這點就足以讓她恨我入骨了。我說。

安修的女朋友非常在意我的存在,對安修大吵大鬧。安修忍無可忍對她說︰妳為什么就不能跟鴉一樣沉靜成熟。

安修其實我一點都不沉靜成熟。其實只是因為我不愛你對你沒有激情。安修也知道這點所以我們很放心的親近。

但是安修女朋友的心被狠狠刮疼。盛夏的陽光好毒好辣。

安修的女朋友哭著來找我︰把安修還給我求求妳把安修還給我。

安修不愛我的,他愛妳多一點。他也愛自己妳要給他距離。越鬧只會讓他越快離開妳。我對女孩說。

我跟安修連手都沒牽過。連他家都沒去過。

女孩不相信,狠狠的刮了我一個耳光。

不要再接近安修。她的眼神如鷹般凌厲。盛夏的陽光真的好毒好辣。

但是心靈會被黑暗籠罩。有天我看著櫃子上的烏鴉手鐲告訴安修。安修在電話那頭睡著了,他昨天打了一夜線上游戲。

安修和女朋友分手,很快又交了新的。他的新女友挺喜歡我,會跟我通msn,問我安修喜歡甚麼安修不喜歡甚麼。

安修是她的全世界。

安修就是這樣一個單純而幸福的人。他的家境極好,從來不需要為經濟煩惱。許多人都疼愛他,父母、朋友、情人。他性子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大家都喜歡他的真。

安修我沒有羨慕你真的。活得太快樂就一點靈氣都沒。我們需要一些巨大的痛苦來維持生命的深度。

鴉妳不要說反話,因為妳無法快樂只能自虐所以最後喜歡上自虐。

安修沒有說過鴉妳不要不快樂趕快去找一個好男人疼愛妳安定下來妳一定會幸福的不要絕望啦之類的話。天啊我聽到那些話會反胃大家心照不宣。

安修全家後來移民到加拿大。在機場時安修說,鴉四十歲時沒有人娶妳我娶。妳來找我時一定要穿那件水藍色的喬其紗裙子,上次我們去海邊時它在風中飄啊飄的就好像妳也是海的一部份最後會蒸發。好像美人魚一樣好美。

安修真的沒有牽過我的手真的沒有。

我們依然保持淡淡的聯絡。最近的一封e-mail安修說他快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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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不是為另一人而寫,知道我將寫的東西永遠不會使我愛的人愛我,知道寫作無法彌補什麼、昇華什麼,就只是沒有你的地方 – 這就是寫作的濫觴。 -羅蘭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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