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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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字檳城  ◎  杜忠全
作家書房, 流光有情 2011-03-04 10: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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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寫作人,如果說自始即只想埋首書寫,不曾有過出書的想頭,那絕對是言不由衷的。只是,寫作與發表是單純不過的,出書就遠為複雜。

今年的三本書裏頭,散文集《我的老檳城》(有人)是我幾年前大致積累一定的篇數後,當然就暗自思襯要把它們給湊合成冊。想把這一批文字結集起來,因那裏頭有的是自己跟城與土地的深刻記憶。只是,想歸想,卻不曾付諸行動。2008年伊始,旅臺的詩人學者陳大為為推介《馬華散文史讀本》而抵檳,談話中提到馬華地志散文,說這些作者都有一個共同點,即相關的作品都沒有結集出書引起哄堂大笑!好吧,就為了這麼一句話,我開始認真思索出書之可能。

《我的老檳城》是純文藝的檳城文字。申請出版基金但不得要領之後,這書還是要出的;直到進入編輯程序前夕,才經由劍飛的引介而獲得不在料想之中的撥款贊助。在兜兜轉轉繞大圈之後,我的老檳城似乎以另一種模式來與自己切身的生活記憶接上榫頭了。

《島城的那些事兒》(法雨)不盡是寫島城的,但都是前些年在島城的時間輪轉裏逼稿成篇累積而下的。寫的當兒似乎多為著應付功課而填滿方塊,但專欄完結後,類似的寫作後來也中止了,於是覺得該做個結集:以後說不定不再作這樣的寫作,或再寫也應該是另一個階段了;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所見所思未必還那樣,那就重新檢閱與刪存,從一百多篇中選編八十餘篇,把無形的歲月化作有形的一冊書,以待存念吧。

說逼稿成篇,《老檳城·老童謠》(大將)尤其更從寫作發表到結集出書,都是。就新書交付印刷前夕的最後校閱而言,這書可說牽涉面最大,作者與編者交相煎熬且不說,身邊的朋友和學生都沒少受到牽連的——由書的自序來交待了。最後要提的是,一位之前不算挺熟識的朋友,聽聞此書出版在即,便滿懷熱誠地透過面子書來自動請纓,我們遂而相約島城,趕在最後的分秒來為這一份民間記憶的整理共同付出必要的心力。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都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作為島城的後輩,我們的生活與情感,在在都凝集在這島這城這土地了。

今年排定的三本新書,原計劃是去年初年中年終各一本的,但因年初以來諸事纏身,最後在10月份之後才得以全速啟動,導致三書都集中在12月份出籠(按)。這之外,同步進行的,還有《老檳城路志銘》的改版重刷。之前有讀者反映,說這書的版面設計雖曰美觀,但在閱讀上頗成擾。趁初版售罄,除了修正早前未及校出的錯處,也以全新的排版重新上市——連內文的圖都給替換,於是等於一本全新的書了。重版的《老檳城路志銘》連同新推出的《老檳城·老童謠》及早前的《老檳城·老生活》,並排而列便成了套裝的老檳城三書:緘默但豐富的老路名、有韻有節的方言童謠以及時代過來人口述的生活記憶,為咱檳城的民間生活留下不同側面的文字印記。

因為是文字檳城,所以總有朋友來關懷。近日籌備新書出版的緣由,而聽一個朋友說,他毅然放棄了自己在國外的事業,只為著一份濃得化不開的土地情感,尤其等不及要為自己的家鄉做一點文化工作。我想,因為這土地上總有許多這樣的人,所以總是有希望的,也還值得繼續書寫。

我的文字檳城,寫的是過去和現在,但該還有不應缺席的未來。因此,去年的三本新書和老檳城三書之後20117月吧,對喬治市來說,這是個別具意義的月份,因此值得再為她奉上一份禮物,依然是文字檳城的……

 

(28/12/2010完稿)


(按:因出版前夕複雜的校閱過程,此書延至今年3月才付印。


201132日,星期三,南洋商報,讀書人版)

[ 點閱次數:152300 ]

文人出土•詩結繁花——2008年《南洋文藝》回顧  ◎  杜忠全
無所針對, 作家書房 2009-01-06 23: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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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8年的《南洋文藝》,首先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版面的小擴充,二是新欄目“文學Q&A”的推出。

自編輯在年初公告版面擴充之後,這一年來大致能維持三小版的局面,讓關心馬華文藝者甚感寬慰。過去數十年來,馬華文學的發展都與報章文藝緊密關聯,目前的文藝版雖未及過去的兩大版,但在晚近本地報章的文藝園地趨向“縮水”的情況下,編輯極力維護與經營此一文藝園地的用心,首先應予肯定。

其次,則是文藝封面版不定期推出的“文學Q&A”。此新欄目既包括馬華作者的答編者問,也穿插國外的轉載文字。前者是編者從事文藝編輯以來長期接觸作者,對一些作者的寫作風格或關懷點之延續或轉變多所留意,因而配合作品的發表來擬題發問,俾作者在作品以外直抒胸臆。一年來陸續登場的,有邢詒旺談情詩及其“效用”、鄭秋霞針對寫作與舞臺的答編者問、陳志鴻談旅遊書寫、辛金順談孤獨與寂寞是否有助於詩、黃遠雄針對社會亂象與文學之關系抒發觀感、截至去年為止接連13個年頭為《南洋文藝》撰寫年度回顧的張光達總結其觀察與期許、“急診人”廖宏強談他在醫務與寫作之間的時間分配及文字風格的轉變、陳強華談寫作與療傷、李宗舜與他在生活繁忙間隙裏的詩情等。透過編作者的互動,寫作人藏在作品背後的思索與見地,也就有一直接抒陳的管道。此外,轉載文字則包括國外名家或跨出國門綻放光芒的馬華寫作人,其中包括高行健、余光中、李永平、駱以軍、《狼圖騰》的作者薑戎、移民美國後以英文寫作的華裔作家哈金、Mohsin Hamid、以《追風箏的小孩》蜚聲國際文壇的巴基斯坦籍小說家Khaled Hosseini等等,這等於在馬華文藝園地打開一道對外視窗,讓人窺見外面的無垠天地;此一部分只要不過量以致擠壓馬華作者珍貴的發表園地,仍是深具意義的。

(2)

除了被動地刊載作者寄投的作品之外,本年度的《南洋文藝》,編者的主動規劃仍舊占了相當的比重。首先要注意的,當然是年度文人特輯

今年(2008)的年度文人是馬漢。作品累積量頗大的馬漢,其正職原是教師,但自言“以當作家作為終生志願”,而他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無論是身在教育崗位或離休下崗以來,馬漢都不曾停止寫作。早年以小說和雜文為主要的創作方向的馬漢,80年代以來更側重於實踐與推動兒童文學的創作,其本身成果累累,受其鼓勵和提攜而投入耕耘的後進,據知也不少。按此,說馬漢是當代馬華兒童文學的推手應不為過。

半個世紀以來創作不輟的馬漢,是老生代作者熟知的老朋友,也是中生代後生代的馬華寫作人絕不陌生的前輩:自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的《好少年》到90年代以降的《青苗》、《小作家》等學生刊物,馬漢一直都參與策劃乃至編輯撰稿,尤其他身在其中指點文字江山,坐鎮平臺評點兼指導寫作幼苗的角色,往往在後輩寫作人腦海深深烙下其鮮明形象。馬漢獲選為年度文人,應該讓同輩寫作人感到欣慰,或許也讓不少的文壇後輩憶起當年爬方格筆耕的文字前塵。(然而,許育華在逾半年後發表的《閱讀,未竟的事業——記〈小作家〉停刊》一文,卻是讓人深為感歎的。)

年度文人之外,今年除了照例有詩人節特輯外,也推出了“元宵情詩特輯”。後者是配合所謂的中華情人節而應景征詩,前者則接續去年的“以詩抗戰”,讓詩人向天災人禍所引發之心靈悸動貼近,讓詩心在人間的苦難中历練與升華。因中國汶川地震和緬甸風災而策劃的“向災場獻詩”特輯反應熱烈,前後蔓延了4期有餘,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編者除了征求相關主題的詩作之外,也邀約詩家各陳詩觀;如再加上“文學Q&A”,那麼,本年度的文藝版大概是最讓詩人作家“掏心掏肺”的,一旦“接招”,就得站到作品的前頭直接表白了——專事研究馬華文學的學者該會歡迎這些作者的自我剖白。

(3)

因八十詩翁余光中來馬一事別具意義,有關的應景特輯乃邀約兩位在臺而與詩人深有淵源的馬華學人,來各自為文評述 余光中其人其詩兼及馬臺的文學淵源。此外,更讓人感到歡欣的,恐怕還是“出土文人艾文詩特輯”以及“李宗舜詩輯”;重歸大山腳并潛伏近兩年的陳強華,在著手整理《爛泥詩選》的同時宣布行將重新出發,也是馬華詩壇今年的“利好消息”之一。

近三數年來,大山腳的前輩文友在擱筆多年後紛紛攜筆复出,在溫祥英、宋子衡、菊凡等人相繼歸隊之後,艾文則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了。今年終於再次出發的艾文詩興不絕且詩筆剛健,個人的詩作發表統計顯示,艾文是今年文藝版個人詩作發表率最高的詩人,幾達40首之多!至於李宗舜或黃昏星,早期的《蕉風》或《學報》讀者,肯定都不會忘記。但是,詩人自90年代中期以後曾有十年之久的完全停頓,此後也極少發表新作。《李宗舜詩輯》的9首新作,則是詩人近年來最大量的一次性發表了,誠屬可貴。

今年是的豐收年,呈現繁花盛放的景象,一年來,以詩為專輯或當期主文的次數達14次之多,而全年的發表統計,也以詩人的“出場率”最高,共有不少於40位詩家發表超過250首詩作,主要的有辛金順、邢詒旺、陳強華、木焱、何乃健、冼文光、無花、鐘可斯、柯世力、沙河等等,馬華的“在役詩人”,大致都羅致其中了。散文方面,則大致維持“一人一篇”的情況,在此最低基本數之上的,有以小說名家的陳志鴻以及黃琦旺、文戈、廖宏強、何乃健等人。近年偏好旅遊/心情出走的陳志鴻繼續耕耘旅遊散文、文戈繼續經營其“黑水鎮懷舊系列”、廖宏強書寫急診人較之他人而言相對失序的時間,而黃琦旺的三篇則文情濃密度最高。

小說方面,除了陳志鴻的短制和賀淑芳的得獎作品各一篇之外,其他則都是前輩作家,包括馬漢、溫祥英、菊凡、陳政欣、朵拉、蘇清強等合計8家11篇,不可謂豐收——年輕的小說家多休歇養兵了?溫祥英的《三遷》和《蜘蛛人》都是小說家近取生活來寫小說,熟識他的人,應該都能讀出小說背後的生活原型;陳政欣的《五指神廟的秘書》則以虛構與史實相間的方式來書寫大山腳地方發展史的一個側面,細心的讀者,往往能將之“還原”——雖然小說家不一定願意讓讀者這麼做!

較之短篇或極短篇小說,極限篇還是收獲較豐的,雅波和勿勿是此中經營最力者。評論方面,除配合特輯的特約評論之外,丘苑妮剖析方路極短篇小說的一篇,應是最見學術深度的,而嚴文燦翻譯Samad Said的《從文學作品管窺華族社會生活》一文,則從非中文源流之文學工作者的角度,提出馬華文學所遺漏的一環重要交流,讀來發人深省。

(2008年12月13日完稿)

2009年1月6日,南洋商報,南洋文藝版

[ 點閱次數:11004 ]

潘碧華:在寫作與教學之間  ◎  杜忠全
作家書房 2008-03-17 13:4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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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午後,我約見了身兼寫作人與大學中文系學術人員雙重身份的潘碧華。提到自己如何在工作上把這兩重身份交互結合之時,她說:“對我來說,如果有什麼值得談的,應該就是我們的校園文學創作吧。”

因為自己長期投入寫作,在面對教學任務時,也就很自然地嘗試將兩者給結合一起:

“最初是在1996年,那時我和彥莊分別承擔了‘各體文’課。這大一的必修課原先是教古文選讀的,我們接手之後覺得,古文選有其他課來替代,卻獨缺現代文體的寫作教學,而中文系還是需要為學生提供這方面的訓練的,於是嘗試作出改變:我的部份教散文與新詩,彥莊則教小說與微型小說寫作……”

這樣的轉變大致很受歡迎──雖然少部份對寫作提不起興趣的學生難免不樂意,因作業負擔明顯加重了。但是,這樣的教學進行了一年後,便有具體的成果了:

“教學的同時,我們也鼓勵學生往外投稿和參加文學 獎,第二年,我們更將學生的作品結集出版。最初是散文和微型小說各出了一冊,之後的幾個年頭,這樣的出版工作一直都繼續著,以致後來有學生表明,他們其實 是在中學時期讀了這一系列的書,才觸發對中文系的嚮往的。”一邊說著,碧華一邊也指著茶几上的書,說:“喏,就是這些了,噢,我還帶得不齊全呢……”

第一階段的寫作教學,後來隨著彥莊與碧華的先後出國而暫停,那之後才入讀的學生,也就只能聽學長們說當年了。最近的這一兩年,原先在系裡推動寫作教學的兩位年輕講師先後回到崗位了,於是才蓄勢待發:

“回來之後,首先我著手辦了些活動,透過文藝活動 來推動寫作。在重新將寫作納入中文系課程之前,我先在網路上註冊了網站,讓學生在網頁上張貼作品──對象最初是我們馬大中文系的在籍生,但其實也開放給外 校生,只要他們在線上註冊成為會員就行了,比如最近就加入了一批博大生……”

“哦,那是林春美的散文班的?”我隨口問說。

“對呀,”碧華繼續說:“然後我們依作品張貼的數量,大約一兩個月或兩三個月一次,不定期舉行公開會審……”

“公開……會審呀?!”

“是公開會審沒錯。”碧華望著我再次強調了,才繼 續又往下說:“我是想,一般的徵文賽或文學獎,往往總是閉門評審了再發表評審紀錄,但這些都已經過轉寫與刪節了;安排公開會審,所有的參賽者都能親臨現 場,聽到評委對自己的作品發表意見,同時也能現場交流,那樣會更好玩一些,學生的反應也說不錯的呢!”

更好玩一些?是的,前不久我聽不復寫詩的詩人兼知食份子說,他應邀出席了一場“很好玩的公開評審活動”,原來這幕後的推手就是碧華了:

“但是,有時心裡難免有掙扎。”最後,碧華這麼 說:“因為辦羅活動涉及許多瑣碎的雜務,就說幫學生出書吧,學生一屆屆地流動,我們每每要從頭教起,更甚的是,有時書出版了後學生隨之畢業,我們還得接手 做賣書的工作,這些都很耗時間和精神,對自己的寫作無疑是一種干擾!但就文藝紮根的層面而言,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所以還是一邊掙扎一邊做就是了,哈 哈!”

2007年5月20日,南洋-書卷餘情專欄-25

[ 點閱次數:7337 ]

趙蘅和小娜與《豆油燈》  ◎  杜忠全
作家書房 2008-01-31 18: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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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豆油燈》

《豆油燈》(1995)的仿真品張掛到畫廊入口的當眼處了,推門進去的時候,畫框裡那偎靠在豆油燈跟前的單眼皮女娃兒,她一雙蘊藏著深切渴望的眼神巴巴地望著畫外的人,教人無處閃避,可也無法把腳步移開的。那振攝心魄的渴望,後來總是讓我一而再地回到畫框的前方了駐步張望,更還在跟畫家的後續接觸裡,一再地探問著《豆油燈》的背後故事……

畫家說,這是她以中國孩子為主題來創作的其中一幅油畫作品。

畫家趙蘅的祖籍為浙江溫州,但她身在知識份子家庭的成長背景──父母皆為高等學府的文學教授,以及她在16歲以後都留在北方中國度過時代風雲的生命歷程,讓她對自己的南方鄉音,反倒顯得陌生了許多。這油畫作品《豆油燈》,是她1995年在河北的屈家莊採樣創作的。屈家莊,那是她在文革時期下鄉的地方,而為了參加1995年在北京舉行之世界婦女大會的一項主題畫展,她選擇重返屈家莊採風。小娜──趙蘅都這樣叫她的──是她在鄉區小學裡挑出的幾個模特兒之一,雖不是容貌最出眾的,但她眼神裡投射而出的一股強烈渴望,當即就觸動了畫家,讓趙蘅心裡有了作畫的衝動:

“但我告訴你,”坐在檳城北海岸的海濱露天餐飲中心,趙蘅對我說:“後來這一幅畫並沒有入選全國展,估計是由於畫中人並非那種教人一看就討喜的美人娃吧,但在同一年舉行的省級美展中,它卻被選為主畫,展出之後,也很快就找到買主了……”

之二:趙蘅

趙蘅的《豆油燈》,這其實不光是一幅平面的油彩畫作,後來它在畫框外的現實生活裡延伸的後續故事是:作品完成之後的第四個年頭,在畫家的多番邀約之下,畫中人終於趁學校假期啟程赴京了。到北京時已經又長了四歲的小娜,那時還是頭一次見到畫框裡頭的自己,也是她生平第一次離開農村到北京見識大都會。此外,更重要的還是,這第一次進京的機緣,改變了她往後的人生:

“幾天的相處之後,我大致了解了她家裡頭的困境,但同時也感受到她對學習的熱忱,便在送她回鄉時塞一筆錢給她,讓她暫且應付開學的開支。”趙蘅接著告訴我說,其實她當時並沒有作出承諾,說自己從今往後將要對她作長期性的資助,但後來這一樁事就一直持續著,直到少女小娜在2006年參加高考為止,畫家與畫中人的畫外情誼,就這樣長期維繫著。
畫家趙蘅只是個工薪階級,經濟並不寬裕,尤其她自己也有孩子上學的負擔。但是,在沒有任何承諾的情況之下,她長期維護著小娜的願望──相對於此,小娜的妹妹早就輟學了,而根本的問題是,中國政府長期以來都沒有落實國民義務教育的政策,讓廣大的農村都普遍存在著學童中途輟學的問題。因為作畫的巧妙因緣,畫家後來長時期承擔起畫中人的現實願望。但是,這麼多年以來,趙蘅也不是沒遇到困難的:

“有一次就快臨到開學了,小娜也在來信裡提了這件事,但我那時實在是拿不出學費來給她,正巧冰心文學獎公佈,我幸運得了獎,當下就把發下來的整筆獎金幾乎都給了她……”

當年雖只入選省展,但時間可以證明,《豆油燈》是一幅成功的畫作,更動人的尤其是,這藏在畫布背後的故事,多年來一直都在畫框外延續著。然而,要是小娜在高考之後考上了大學,趙蘅可就為難了:已然60歲,前些年從農業電影廠退休了後,她在家裡奮力用畫筆來“追討”那被剝奪而去的十年創作年華,畫家說,此後她恐怕再也無力承擔她上大學的龐大開銷了。眼下的情況既如此,但小娜的學習熱忱卻是那麼的高,這,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我們那一席夜宵聊談的最後,海風漸漸轉強,檳島對岸的“過港”,一長列的燈火紛紛都浮映在海面上閃爍不定的,畫家時而望向遙遙對岸,或許正想到遙遠的北方那還在等候成績放榜的小娜,當時她心裡也還沒個底的呢……

之三:小娜

畫家來檳又返京之後,幾個月的時間一晃眼溜過去,然後就輪到我到她的北京城轉悠了:“喏,你看那些紅牆,”畫家開著車子路過紫禁城北邊的時候,她告訴我說:“這就是我最近這一段時間正在畫的,嗯,北京的紅牆系列……”

老北京城到處都都見得到紅牆的,但畫家自江南來到北京上學,後來也讓生活在這城裡生了根之後,許許多多老事物,都逐漸被時間悄然撤換而去了,就是這些緘默的紅牆,它們即使都還在,往往也被週遭的環境映襯出落寞孤立的無助神情了;畫家提起了畫筆,想要將它們跟自己藏在心裡頭的,那些往昔的溫馨與美好感覺結合在一起,這就是畫家目前的創作主題之一了。路過紅牆跟前時,我們聊著畫家眼下正在進行的紅牆系列,但我們也沒忘記那多年以前已經結束的中國小孩系列,尤其那個尚未畫下句號的《豆油燈》故事:

“小娜呀,”把早些時候懸在檳城海堤邊的故事接回去,畫家說:“她早幾天就已經到北京準備開學了,但現在是大學的迎新週,不然的話,我就讓她過來跟你見個面了!”

螢螢豆油燈跟前的女娃兒小娜,現在已經被收藏到比利時的某個角落了,而畫框外的小娜,後來終於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大學,並且透過學校的安排,擬以勤工儉讀的方式繼續追求與完成她的人生夢想:

“她能走到今天的這一步,讓我覺得特別的安慰。”北京的夏夜裡,我到城北的畫家住處兼個人畫室,然後我們無可避免地聊了些自己那二十來天的汗漫旅程,更當然要為未完成的故事找個結局,趙蘅於是說:“我想,對小娜上學的經濟支援這一件事來說,我所能做的都已經完成了,接著下來,就得要她自己去面對自己的人生,尋找自己所要的生活了……”

之四:豆油燈

豆油燈雖只散發出一丁點兒的光與熱,但它畢竟照亮了畫中人的人生道路,給了畫中人一份難得的希望。將畫框外的故事作個階段性的完結之後,對於自己當年畫下的《豆油燈》,趙蘅說,將來要是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她希望能把這一幅作品從比利時藏家的手裡買回來,讓中國孩子回到自己的國家,她尤其更寄以希望的是,這一片老土地能給予她的孩子更多的希望……

畫家簡歷――
趙蘅,1945年出生,11歲時隨父母旅居東德,19歲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附中後,長期從事動畫設計工作,1991年以油畫《太陽很足的晌午》成名。

普門,第91期,2007年8月

[ 點閱次數:7092 ]

龔萬輝:在寫作與繪畫之間擺蕩  ◎  杜忠全
作家書房 2007-08-30 11: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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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創作的道路上一路走來,龔萬輝在寫作與繪畫方面兩相愜意,也一直都享受著這兩種創作形式所帶來的諸多樂趣與榮耀──雖然榮耀的光芒分佈得不太均勻,截至目前為止,寫作方面的顯然多了一些。對於這些,他從前盡只一任自然,但來到30歲的門檻了,美術科班出身的阿半,難免就要引生一番疑慮了:

“我自覺自己正處在一種焦慮當中,”在宜家城約見的時候,阿半告訴說:“我最近不得不認真地斟酌,究竟我要讓自己當一個會寫作的畫家,還是應該成為會畫畫的作家……”

寫作的阿半為許多人所熟知,無論是文學獎項的頗多斬獲還是專欄寫作,也不管是平面媒體還是網路平台,都不難看到他的身影,更尤其自打去年有了個人的作品結集之後,阿半的作家身份,可說已經得到確認的了。非專業本行的寫作,他已然闖蕩岀一片廣闊的天地了,但自己專業本行的繪畫,倒反襯岀一種落差來了。

30歲以前,作畫或寫作,對他而言都只是創作的不同形式,而他都勝任自如;無論是寫作還是畫畫,他都起步得相當早。就繪畫方面,約莫在小學三四年級的光景,他就被母親送到繪畫班,開始有系統的學習了;中學時期,因課業較繁重了,校外的繪畫學習遂中止,但校內一直都不乏良師指導,所以直到高中畢業後赴隆報讀美專,乃至負笈台灣繼續深造為止,他一直都走在繪畫的道路上。至於寫作方面,自初中時期參加學校的創作研究社之後,文字創作的天空,也都任他優遊自在的:

“對我來說,相較於畫畫,寫作的過程是比較痛苦的,但因為沒有任何相關的專業背景,我在寫作上反倒沒有心理上的負擔,於是就放手任由自己去自由揮撒──就我而言,文字創作是屬於一種比較‘野’的,我享受它的無拘無束。”萬輝說:“但是,在繪畫上,一幅畫從起草到完成的整個過程,都能讓我很愉快地投入其中,但或許是經歷過一整套的系統訓練,是科班出身的緣故,我往往會有所顧忌,不敢太放縱自己去逾越規矩……”

這些年來在寫作上贏得了不少的榮耀,這當然不可說是無心插柳的。阿半坦承,既然主動參與文學獎的評比了,其中必然有著一定的用心,而他在這方面的際遇,也一直都很不錯。但是,30歲之後,他自覺必須為自己將來的創作人生作一番認真的思索了(嗯,那是年輕的本錢至此耗盡了嗎?阿半!):

“我在想,如果我打算在寫作上繼續走下去的話,很現實的是,在本地,我們是沒辦法以寫作來養活自己的,必得靠一份正職來維持寫作──這樣的話,創作的時間也就所剩無幾,而我也就幾乎沒有時間來畫畫了!”關於作家或畫家的掙扎,阿半說:“反過來,如果我在繪畫上加緊努力的話,那也許我還有機會成為專職的創作人,然後再以賣畫所得來繼續長養寫作的‘副業’……”

正職的上班族,業餘的創作人,這是萬輝目前的生活。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爾外,他仍繼續其文字創作,也應邀約作插畫,乃至穿透在文字與圖像之間的繪本創作,近些年他也沒少涉足的。提起了繪本,這當然也算得一片創作的天地,而能寫會畫地手握兩桿筆的萬輝,可說具有充分的條件來闖蕩其中,但他卻告訴說,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打算要在這一方面投入太多的時間,尤其還覺得,目前是時候將繪本作個總結了。寫散文作小說畫插畫乃至創作繪本或應邀作封面設計,他一直都不乏機會的,但眼下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無法分配多一些時間在純美術的創作上,以致沒能累計足夠的畫作:

“按目前的進度,我一年裡最多只能畫個兩三幅,”他無奈地說:“這樣的話,如果要開個展,就要等十年後才行了……”

在文字創作與繪畫之間擺蕩,雖然前者的成就與肯定給了他光環與滿足,但擺在眼前的現實環境是,他如若要讓自己有機會成為專職的創作人,那就似乎得把專注力轉移到繪畫上,在畫壇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子來:

“我一直都在創作的道路上,所以沒所謂改換跑道的,只是覺得,現在還是應該有所取捨,以便朝向自己的理想目標前進。”談話的最後,萬輝說:“而且,現在應該是我最沒有負擔的時候,所以我跟婉君約好分頭努力,各自闖蕩自己的天空,至於能不能成功,當然是很難說的。但我想,如果我現在都不給自己機會的話,到將來50歲了再回想起來,也許我們會很遺憾也說不定……”

25-3-2007,書卷餘情-22

[ 點閱次數:6768 ]

沙河:在檳島與大山腳之間  ◎  杜忠全
作家書房 2007-07-27 16:5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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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沙河,那是住在檳島的大山腳人,這原是我跟詩人見面之前的印象,卻在面談之後得到了加強──我想,詩人應該不會介意我這麼說的吧?
先說檳島與大山腳跟沙河的關係吧。大山腳首先是詩人的出生地,他的青壯年歲月,以及他在文藝道上同行的一班文友,大多都盤桓在那裡的。至於檳島,那是他在事業上轉戰外州之後歸來卜居,過其退休年華的休歇所在。在這之前,唯一將他與島聯繫在一起的,是早期的學報文友會與因之派生的犀牛社,但這些都已是陳年往事了。
最初聯繫訪見時,我們說好在兩週內見面:第一週,沙河說他在奔忙著,大部份時間都不在島上,但沒說個去向;隔週再行敲定時間時,他連番在電話裡說,自己在過去的一週都往大山腳尋親訪友去了:“明天不跑了,你來吧!”他說。
“聽說沙河住到檳島了喔!”早前檳島文友的“江湖傳言”是這麼說的,但說話的人總是一副不很確定的表情;“哦,沙河現在就住在你們島上了!”後來跟大山腳的文藝圈有了接觸,才終於得到篤定的說法:知沙河者,其唯大山腳乎?那時我暗自揣想著……
“其實,打從1998年從吉蘭丹回來之後,我就一直住在檳島了。”坐在客廳裡,沙河對我說。
“喔,那麼,”我說:“算來都快十年了嘛!”
“是啊!”詩人笑著說:“但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上門來訪的寫作人呢!”
“是嗎?”聞說詩人就這麼度過了十年島居,我覺得很訝異。
“最奇怪的是,”他繼續說:“住到檳島之後,就連一些大山腳的文友過海來訪,也都只把車子開到樓下,然後把我接到外面去喝茶聊天,似乎都沒上樓來的!”
聊著“檳島與大山腳”的話題時,沙河說,包括一起住在島上,卻同屬大山腳文友圈的小說家溫祥英,這近十年來,他們都只在大山腳的文友聚上才碰頭,一次也不曾在島上“私下約見”,只除了一次例外:
“那是受託領路去拜訪溫老,是我帶任務摸上他的家門了!”他笑說。
“哈,那我今天也算是帶任務上門的呢!”我也笑說:“那麼,從大山腳到這檳島十年居,你是怎麼看待或體會這種差異的呢?”
“大山腳的情況是,”沙河說:“我們文友之間的聯繫比較頻密。住在大山腳時,要是工作不忙或覺得無聊時,我都可以去敲哪個文友的門找人消磨;以前小黑也住在大山腳時,我就經常在午後上他家閑聊的……”
處身在這樣的圈子裡,身邊總有著一班志同道合的夥伴,寫作人自然不會有一種落單的感覺;跨海住到檳島之後,沙河告訴說,那是另一種不同的生活了。就自身的體驗來比較島城和大山腳的文人生活,他說:“或許是這樣吧,大山腳比較集中,大家住得不太遠,很容易聚在一起;檳島雖然不很大,但比較城市化,文友分佈面比較廣,你看是不是這樣的呢?”
各自孤立起來讀書與寫作,日常也鮮於聯繫與往來,這究竟算不算是檳島寫作人的特性,沙河強調,他無論如何是不敢輕率地下結論的。只是,如果要找文友聊天,他還是得驅車渡海,回到自己當年的老地頭,回到熟悉的老朋友群中。在島的這一頭,他依然是孤懸在島上的大山腳詩人,嗯,是這樣的嗎?

書卷餘情-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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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島嶼

我在島上,島也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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